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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霸王妖姬
级别: L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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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0-07-15  
来源于 中篇 分类

霸王妖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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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噶罕踏着匆忙的?步穿过长廊来到西宫的园子。
  “少主,少主!”他刻意压低嗓音,神情焦急地梭巡低喊。
  此处是梁国之后宫禁地,他原不该来的,只是现下他遍寻不着少主,这才硬着头偷 偷闯进这园子。
  时逢盛夏,园子里鸟语花香,蝉鸣声不绝于耳。
  可噶罕一路行来蹑手蹑?,根本无心欣赏满园绮丽的景致。
  这一回他与王上带着少主路经梁国,明?作客,实则暗地探查梁国的兵力;梁王虽 待他们一行人?上宾,私底下?处处提防,若被梁王得知他擅闯后宫,只怕会?王上带 来麻烦。
  噶罕愈想愈心急,于是再度开口低喊:“少主!少主您──”
  突地,一双有力的手冷不防地由噶罕身后扯住他,?捂住他的嘴。
  “嘘!别出声。”
  低醇的嗓音传入噶罕耳中,他心中一喜,随即点了下头。
  主仆俩立时?藏在树丛之后。
  噶罕正感疑惑之际,耳畔蓦地传来一阵嘻笑声。
  “少主,咱们快走吧!”噶罕紧张地开口。
  “要走你先走!”轩辕聿双眸直视前方,丝毫不?所动。
  噶罕正欲再开口,?不意瞥见树丛另一端──这一看之下,他顿时忘了要说什么。
  那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绝色少女。
  少女身上仅着水绿轻纱,赤裸的足踝上套着一只雕工精美的宝石环子。随着她足下 轻蹬,姣美的纤盈身影翩翩起舞,一头黑云般的长发随风飘扬,像勾缠人心的丝网,令 人移不开目光。
  少女浑然不觉有人在暗地里窥视,开怀地发出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玄姬公主,玄姬公主!”一名宫女匆忙地奔近少女。
  “什么事呀?”玄姬停下舞步,笑容未敛。
  “王后召见。”宫女回答。
  玄姬闻言,绝色的容颜倏地染上一层阴影,随即与宫女离去。
  轩辕聿的眸光直追随着少女的身影而去。
  “玄姬……”低沉如呓语般的嗓音缓缓逸出唇间。
  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少主……”噶罕小声的叫唤。
  服侍少主多年,从未见少主瞧女人瞧这么久……不过也难怪少主会如此,此姝虽尚 年幼,?妍色媚人,连他这个老头子都差点回不了神哩!
  不过自古红?多祸水,多少英雄豪杰的丰功伟业皆因红?而付诸流水,依他之见, 此姝绝对不适合少主。
  轩辕聿回过神后淡淡瞧了噶罕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噶罕连忙紧跟在后。
  主仆二人不消片刻便离开了后宫。
  “你相信吗?噶罕,有朝一日她会成为我的人!”话声骤起,轩辕聿停下?步,回 首深睨了噶罕一眼。
  “少主,您……”噶罕瞪大了眼。
  阳光下,俊?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淡笑,随即再次迈步而去。
  噶罕杵在原地,心底隐约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半晌,他摇摇头迅速追了上去。
  但愿他的预感永远不会成真,他想。
  ???燕王病逝后,轩辕聿继位,五年来治国有方、国盛民富,遂萌生一统诸国的 野心。
  “王上,梁国派特使前来,此刻正在外头等候。”侍卫长入殿?告。
  轩辕聿沉吟良久,未置一语。
  “王上,梁王此番派特使前来,定?求和一事,王上若不想接见,就由臣打发他走 吧!”噶罕在一旁开口。
  轩辕聿?在此时勾起一抹诡笑,“不,噶罕,我倒想听听梁王准备用什么来打动我 。”语毕,他示意侍卫长领特使进来。
  “王上会接受梁国的求和条件吗?”噶罕问。
  轩辕聿黑眸一亮,深深瞅住噶罕。“跟了我这么久,你还猜不到吗?”深沉的眼精 芒闪耀,有着难读的意图。
  噶罕无语,心底?无端闪过一股不好的预感,至于为什么如此,他尚且摸不着头绪 。
  “梁王十分狡猾,王上务必小心?上。”他沈缓地道。
  轩辕聿瞧了眼忠心的老臣,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
  须臾,梁国特使随着侍卫长来到殿前。
  “梁使刘桧叩见燕王。”刘桧恭谨地开口,?未行屈膝之礼。
  “放肆!见了王上?何不行大礼?”噶罕不满地喝道。
  刘桧不慌不忙,沉稳地回道:“今刘桧代梁王前来,既然僭代吾主,理当不须下跪 。”
  “大胆!”噶罕怒斥。不过是个小小的传令特使,竟如此目中无人!
  轩辕聿不怒反笑,“好,想不到梁勋竟派了个这么有胆色的人来。”一番话说得是 不怒而威。
  “说吧!你此番所?何来?”深沉的眸光淩厉的落在刘桧脸上。
  “梁王希望燕王能打消攻梁之举。”
  轩辕聿看着他,没有回答。
  “倘若燕王答应不攻梁,王上愿献上黄金百两,以及允姬公主,以巩固两国情谊。 ”
  轩辕聿再度笑了起来。“这样的条件我无法接受。”
  刘桧心头一沉,表面上?力持镇定。“倘若献金不?,梁王可以再加。”
  “黄金打动不了我,你回去叫梁勋死了这条心吧!”轩辕聿敛起笑后的神情透着冷 酷,他要的?非允姬公主。
  刘桧双拳紧握,仍不死心。“燕王要怎样才愿意放过梁国呢?”两国兵力悬殊,梁 国绝非燕国的对手。
  “你回去告诉梁勋,若愿归降,我可以饶他一命。”轩辕聿面无表情地道。
  “燕王──”
  “你走吧!我不会杀你的。”
  刘桧闻言一反冷静,纵声狂笑起来。“国之将亡,活着又有何用?”他狠一咬牙, 倏地抽出腰间预藏之短刀,朝殿上冲过去。
  只是,在他尚未冲上金殿时,已被一旁?伏的弓箭手乱箭射死。
  一时间,鲜血染红一地。
  “王上,不如将此人五马分尸?”噶罕开口。
  “噶罕,此人?梁国而得此下场,也可算是忠贞爱国,倘若咱们燕国能多些如此忠 肝义胆之士,那么一统天下之期将不远矣!”精芒内敛的双眸透着志在必得的光彩。
  噶罕深觉有理,于是开口下令:“来人,将梁使?下去,送回梁国。”
  “你不问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轩辕聿开口。
  “王上一定早已胸有成竹了,不是吗?”噶罕回答。
  轩辕聿眸中精芒闪烁,薄唇勾起一抹极富侵略性的浅笑。“十日后起兵攻梁。”
  他要的东西,一向没有得不到的。
  电光石火间,轩辕聿脑海浮现一张倾国的绝色容颜……???
  一个月后,轩辕聿率兵攻梁。
  “王上,城门已破,是否下令放火烧城?”
  “不,我要的不是一座废城,传令下去,凡老弱妇孺皆不得为难,男丁愿降者可免 一死,其余杀无赦!”他要的绝非血流成河的局面。
  紧接着,轩辕聿率兵直攻入梁京,多数皇族内眷皆未来得及逃离,一一成为俘虏。
  “??王上,梁勋不在城里。”元帅?告。
  轩辕聿黑眸一沉,冷声道:“下令封城,就算翻遍每一块砖也要将梁勋揪出来。”
  “是!”元帅立即策马离去。
  轩辕聿直驱金殿,端坐在梁王殿上。
  “王上终于得偿先王宿愿。”噶罕在一旁开口。
  轩辕聿眸光一转,蓦然令道:“来人,将宫内所有女眷带上殿!”
  须臾,侍卫领着三十来名女眷鱼贯走入。
  轩辕聿起身,笔直地走到她们面前。“全都给我抬起头来!”黑沈的眼眸在这一刻 闪着微不可察的期待。
  女眷们瞧着这个攻城掠地的男人,个个莫不眼露惊惶,她们十分明白自己的命运掌 握在这个男人手上。
  轩辕聿在瞧尽女眷之后,倏然暴吼:“侍卫长!”
  “王上。”侍卫长战战兢兢地进入大殿。
  “你确定宫里只有这些女眷?”
  “回……回王上,卑职十分确定。”
  “该死!”轩辕聿生气地一拳击在石柱上。
  没有人知道燕王?何如此暴怒,除了噶罕。
  燕王继位这么多年来始终未曾立后,因为他明白燕王心中只有一人──玄姬!
  虽然燕王自见过玄姬一面之后再也没提过她,可直觉告诉他,燕王没有一刻忘记过 她。
  “去!再给我仔细找!”轩辕聿吼道。
  “遵旨。”侍卫长几乎是逃命般的离去。
  只是任凭侍卫长如何搜寻,始终不见玄姬?影。
  轩辕聿一怒之下,将所有女眷送到城外庵堂出家?尼。
  两日之后──“??王上,卑职在城门口附近逮住此名身怀大批金银珠宝的小子, 请王上发落。”
  侍卫长将一名身形细瘦的少年推向前,少年腕上的包袱顺势一落,摔出满地金光。
  轩辕聿不耐地瞧了眼黧黑的少年,开口问:“你是何人??何身怀大批金银珠宝? ”落在地上的,不乏指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寻常人家不该拥有。
  少年神情倨傲,未置一语。
  轩辕聿见状,不免多瞧了他一眼,少年竟未有惧色。
  蓦地,他心念一动,起身走到少年身前。
  下一瞬,他一手扯下少年头上的布巾。顷刻间,一头乌黑长发直泻少年腰际。
  “你……你做什么?”清甜的嗓音自少年口中逸出。
  轩辕聿眸光诡闪,“来人,取湿巾。”
  半晌,仆妇递上湿巾。
  轩辕聿冷不防地一把揪住少年,将手上的湿巾往少年脸上抹去。
  取下湿巾后,露出来的是一张魅惑人心的绝色容颜,即使在盛怒中仍美得教人失魂 。
  殿内所有的人不免?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吃惊。
  噶罕在一旁暗叹了声。
  王上终究寻着了此姝!
  “我终于找到你了!玄姬。”轩辕聿目不转睛,盘据在他眼底的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
  玄姬冷冷的瞧了他一眼,随即迅速地朝他吐了口唾沫。
  “大胆!”侍卫长用力一推,将她推跌在地。
  “住手!不准伤她!”轩辕聿喝了声。
  所有人对燕王此举均十分不解,难道王上一点也不愤怒?
  噶罕暗暗摇头,他们哪里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啊!
  轩辕聿抹去脸上的唾沫,倾身逼近那张绝美的容颜,沈缓的开口:“不会再有下一 次了,明白吗?”
  玄姬瞧着他冷厉带炽的深沉眸光。梁国真的因此人而灭亡了吗?
  她不再开口说话。
  “来人,将她带下去梳洗一番,然后送到西宫。”轩辕聿一把拉起玄姬,将她交往 仆妇手中。
  临去前,玄姬再一次对上轩辕聿眼中的炽芒,然后她别过头,面无表情的离开。
  对他的安排,她毫无异议,因为她明白反抗只是徒劳无功,她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
  玄姬告诉自己,为了梁国,她必须好好活下去。
  ???为了安抚梁国民心,轩辕聿?未斩杀前朝重臣,反而予以重用;对于百姓亦 未施以暴政,故梁国人民?
  未如预期般群起抵抗,只是以疑虑的态度默默接受一切。
  噶罕瞧在眼底,不禁疑惑。
  “王上,?何要对梁国百姓如此亲爱?”
  “爱卿此言差矣。如今我已统治梁国,梁国子民就等于是燕国子民,理当亲爱才是 。”俊?勾起一抹浅笑。
  “那么王上又?何要重用梁之重臣呢?难道王上不担心梁人有朝一日会反咬我们一 口?”
  “所谓得?便得国,我相信时日一久,梁人会明白的。”黑眸直凝视着噶罕,精锐 ?内敛。
  “王上英明。”噶罕衷心佩服。
  轩辕聿扬起笑,提笔疾书。
  须臾,他开口道:“派人将这封信送回燕国,咱们要班师回朝了。”他说着,将信 纸放于信袋中,封上朱漆火印。
  “王上准备何时起程?”噶罕接过信问道。
  “等这里的一切部署妥当之后,快则十日,慢则半个月内必定动身。”
  蓦地,噶罕心念一动,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轩辕聿一双黑沈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般,敏锐如鹰。
  “王上是否打算带玄姬回燕国?”
  “不错。”
  “可否请王上打消此意?”他斗胆地要求。
  “为什么?”轩辕聿面不改色,让人瞧不出他是喜是怒。
  “古人有云,红?祸水,老臣以为此姝媚色惑人,只怕……”
  轩辕聿不待噶罕说完,骤然笑了起来。“你认为我是一个会轻易受女人魅惑的人吗 ?”
  噶罕沉默了会儿,终于回道:“不是。”
  “真心话?”轩辕聿起身走到噶罕面前。
  噶罕瞧了他半晌?未置一语,他犹记得王上攻城那一日因寻不着玄姬而暴躁狂怒的 模样,这样的情绪对王上而言是少有的,而这全为了那个女人。
  他的犹豫轩辕聿瞧在眼底,?无恼怒之意。“噶罕,要我放?玄姬是断无可能,可 是,终有一日我会证明给你看,我绝不是一个会受女人操控的人。”语毕,他拍拍噶罕 的肩,朝殿外走去。
  “王上……”噶罕真愿有那么一日。
  ???穿过长廊,轩辕聿来到西宫的后园。
  第一次见到玄姬就是在这里,当时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女。
  五年了,他等了她五年!
  忽然,一道婀娜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她!
  一如初见时般,她身着一袭水绿色薄纱,赤裸着双足在草地上起舞。
  不同的是,如今那副纤盈的身段已臻成熟,配合婆娑的舞姿,有一股笔墨难以形容 的妖娆媚态,挑动人心底最深沉的欲望。
  这就是噶罕口中的媚色惑人?
  轩辕聿不禁勾起薄笑,缓缓走到玄姬身前。
  玄姬一见是他,立即停下舞步,妖媚的绝色容颜平静得像一幅画,冷淡得不似真人 。
  “为什么不继续?”轩辕聿开口询问,一双眼眸直瞅着她无喜无怒的脸。
  “我不是舞娘,不取悦别人。”玄姬冷淡的回道。
  轩辕聿微微一笑,不以为忤。
  “梁国亡了,你仍有兴致在这里跳舞?”黑眸熠熠地盯着她看。
  玄姬迎向他的目光,淡淡地回了句:“梁国不会灭亡!”轻淡的语调里充满任性, 而那一双美丽?又毫无感情的瞳眸则冷冷地闪着挑衅。
  轩辕聿笑了起来。
  “你真的这么想?”看来,驯服她将会是日后生活上的另一种乐趣。
  “总有一天,梁国人会取下你的首级以雪前?!”她的语气仍是一贯的轻蔑无畏。
  “那个人会是你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也许。”她面无表情的回答。
  轩辕聿逼近她,一手勾起她无瑕的绝色脸蛋。“在那之前,我会先得到你。”他的 黑眸里闪着笃定。
  “没有人可以得到我。”
  “你错了!”语毕,他捏住她的下颚,低头覆上她的唇。
  玄姬没有反抗,因为她明白这是自己无法避免的命运。
  在这样的乱世里,选择成为鱼肉还是刀俎,全由自己。
  她的唇一如盛开的花瓣,令人沉醉,轩辕聿不自觉地收紧臂膀,将她柔若无骨的娇 躯紧紧圈在怀里。
  玄姬?未回应他,只是任他在自己身上掠夺。
  男人要的不过是她的身子,她一向明白这一点。
  终于,他放开了她。
  “从现在起,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紧锁住她,眸底仍残存着对方才那一刻的留 恋。
  从来没有女人可以让他朝思暮想这么多年,惟有她,他的玄姬……“是吗?”轻淡 的语调里带着微微的慵懒与不在乎。
  “我有足?的时间让你明白。”他顿了下,续道:“我?定带你回燕国。”
  “我不去!”她冷冷地拒绝,眉间有着淡淡的不悦。
  “不,你一定得随我回去,因为我要让你成为我的王后。”他一直在等这一天。
  “我不希罕。”她转身欲离去。
  俊?黯了下,他一把拉回她。“无论你愿不愿意,都不会改变我的?定。”
  玄姬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放肆。“你以为这世上没有你得不到的,是 不?”
  轩辕聿痴痴地凝视着她魅人至极的笑?。
  为了这一抹笑,他愿付出一切。
  玄姬敛起笑,神情无限娇媚。“只可惜你永远得不到我的心。”美丽的黑瞳没有半 分感情,冷冽如冬日冰湖。
  轩辕聿再一次勾起她的脸。“来日方长,玄姬,来日方长。”温热的大掌缓缓摩挲 着她的脸。
  玄姬迎视他炽烈的眼,沉默无语。
  第二章
  十日之后,轩辕聿带着玄姬起程回燕京。
  临行前,轩辕聿突然问玄姬:“不回头瞧瞧吗?难道你一点也不留恋家园?”
  玄姬头也不回,淡然地回道:“留恋什么呢?有朝一日我还会回来的。”语毕,她 足蹬小凳,一手揭开马车的布帘,利落地进了马车。
  轩辕聿勾起一抹淡笑,跟着进了马车。
  真是个任性的女子!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定不惜一切要赢得她的心。
  ???当一行人回到燕京时,所有朝臣百姓们已等候多时。
  轩辕聿首先步下马车,所有人一片欢呼,为了战胜而欢欣。
  而轩辕聿的宠妾梅妃更是急奔上前,投入轩辕聿怀中。
  “王上,臣妾想您想得心都揪在一起了。”梅妃娇声道。
  轩辕聿?拉开她,转身欲迎玄姬下马车。
  “王上,您……”梅妃话未说完,便瞧见正揭开车帘的年轻女子。
  天!这是打哪儿来的妖精?竟生得如此媚色涎人!
  玄姬早将一切看在眼底,冷笑一声。“看来有人比我更需要你。”语毕,她无视于 轩辕聿伸来的手,迳自下了马车。
  轩辕聿?不肯放过她,长臂一伸,将娇弱的她拦腰抱起。
  “你!”玄姬愕然地瞪着他,?没有做无谓的反抗,因为她深知女人的气力生来便 不如男人。
  “吃醋了吗?”轩辕聿?近她耳畔低嗄的开口。仅只是将她抱在怀里这样微不足道 的举动,便已挑起他深沉的渴求,肿胀的欲望明白的告诉他,他非得到她不可!
  “你明知我不会。”玄姬口吻一贯的冷淡,美丽的脸上平静得不兴一丝波澜。
  “话不要说得太满,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会在乎的。”黑沈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 盯住她,如天上闪烁的星辰。
  “王上,她是什么人?”梅妃妒怒地瞧着燕王怀中如妖精般的绝色女子。她的问题 同样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没有人不对眼前这位与王上状甚亲密的绝色佳人不好奇。
  轩辕聿抬起头,黑沈的眼环视周遭所有臣民──“玄姬是梁国的公主,也是来日我 立后的人选。”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众人一阵諠哗。
  照理来说,燕国的王后该由燕国贵族选出才是,无论王上多喜爱玄姬公主,她也仅 能当一名宠妃呀!
  噶罕对此情形早在意料之中,因此始终沉默不语。
  他一直不喜欢玄姬,以一个女子的态度而言,她太倨傲任性,对王上的雄图霸业有 害无益。
  然而,一切的议论对轩辕聿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他抱着玄姬从容地穿过臣子与人民 步入皇城。
  “对燕国臣民的惊愕与议论,你竟视若无睹?”玄姬望着那一张刚毅的俊?,轻声 问出口。
  轩辕聿停下?步,“我只看得见我想要的!”低沉的嗓音有些粗嗄。
  玄姬闻言纵声娇笑了起来,“你以为这么说就能博取我的欢心吗?”?白的柔荑轻 抚上他那如刀刻般的俊?,诱惑地摩挲。也许,她可以掌控这个男人!她暗自思忖。
  轩辕聿双眸如火,顺势在她手腕内侧吻了下。“不能吗?那么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
  她含媚的眼如同一张网,牢牢地缚住他的心。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如此轻易地掳 获他的心。
  “我喜欢的,你未必办得到。”惑人的水眸半含挑衅,一瞬也不瞬地瞅视轩辕聿。
  “只要不是我的项上人头,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黑眸掠过精芒。
  玄姬闻言,久久不语。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我猜中了?”俊?泛开一抹戏谑的笑意。
  “这里没有我想要的。”她抽回手,眼神回复淡漠。
  轩辕聿寓意深长地道:“别这么笃定,也许有一天你的想法会改变。”
  玄姬别过头,没有回答。
  她会改变吗?绝不可能!
  ???“王上,打从您回宫之后,都不曾来看过臣妾,臣妾好想您哪!”梅妃娇嗔 地道。
  今日若非在花园遇上,她还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见燕王一面。
  “是吗?你如何想我?”轩辕聿心不在焉地回问。打从带玄姬回京之后,他对其他 妃子再也提不起兴致。
  “臣妾茶饭不思,人都瘦了,难道王上瞧不出来吗?”她挨近他,明眸因喜悦而闪 亮,十分动人。
  只是,任何人与玄姬相较,都不免失色,连梅妃这样万中选一的女子也无法再唤回 燕王的心。
  “是瘦了点,回头让御膳总管给你补一补。”轩辕聿越过梅妃,一心只想离开。
  梅妃的美貌从不在他心底,今晚他要与玄姬一块儿用膳。
  “王上,别走!”梅妃猛然由身后牢牢抱住他。
  “你做什么?”轩辕聿停下?步,?没有回头。
  “王上有了新人就忘旧人了吗?”梅妃紧紧靠在他背上。
  “你这是在指责本王?”他微微侧首,语气里有一丝不悦。
  “不,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希望能留在王上身边伺候王上一辈子。”想她入宫两年 来,一向倍受荣宠,从未曾受过冷落,如今那妖女一来,倒教她尝尽甜头,她不甘心!
  殊不知这一幕净落入玄姬眼底。
  只见她瞳眸转黯,绝美的脸上隐隐泛起阴沈。
  正当她打算悄悄离去时,偏天不从人愿,她?下正好踩上枯枝,发出一声轻微的细 响。
  轩辕聿倏地警戒起来。“什么人躲在树丛后?”他喝道。
  没有人出声。
  “来人──”
  “是我。”玄姬的声音冷冷地由树丛后传出,婀娜的身影随之出现。
  “玄姬!?”轩辕聿眸光瞬间迸出光彩。
  “倘若无事,玄姬先行告退,免得扰了王上的好事。”妖媚的冷眸在掠过两人之后 ,随即转身离开。
  “玄姬!”轩辕聿拉开梅妃勾缠的双臂,紧追玄姬而去。
  “王上!王上!”梅妃戚然地在他身后呼喊。
  只是,任她再如何叫唤,也唤不回轩辕聿的心。
  渐渐地,梅妃收起?,神情转?妒恨。
  她饶不了那妖精,她发誓!
  ???才刚踏出花园,轩辕聿就在回廊底下追上了玄姬。
  “别走!”他一把抓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王上有什么吩咐?”玄姬冷淡地望着他。
  “方才那是──”
  “王上毋需解释。”玄姬打断他的话。“一切玄姬再明白不过。”绝美的丽容上有 种似笑非笑的淡淡嘲讽。
  “你明白什么?”轩辕聿浓眉微微地聚拢。
  “王上该留下陪梅妃。”她淡漠地回答。
  他的黑眸对上她的,“我只想陪你。”
  “我不在乎有没有人陪。”她冷淡依旧。
  “不在乎?”黑眸在一瞬间眯起,心口涌上躁怒。
  “王上毋需在玄姬身上白费心神。”她再度无情地表示,绝色的容颜似罩上寒冰。
  “费不费心神该由我?定。”他咬牙道。
  玄姬看也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该死!他不许她漠视他!
  心中这么想,他长臂一收,便将她钳制在胸前。
  玄姬一双美目迎向他,仍旧冷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该死!他非得激起她的七情六欲不可。
  当炽烈如火的唇覆上玄姬的唇瓣时,玄姬心底的恨意到达顶点。
  只因他灭了梁国,就可以对她?所欲?吗?
  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毁了燕国,毁灭这个霸道可恨的男人!
  蓦地,轩辕聿感觉嘴上吃痛,?尝到一股血腥味。
  她竟然咬他!?该死!
  倏地,他抬起头对上玄姬阴沈的媚眼,随之扬起手想给她一些惩罚。
  “很痛吗?”?红的唇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我建议你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 她的眼中带着嘲讽。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瞧清她眼底的恨。
  “我不会杀你。”扬起的手轻轻落下。
  他不怪她,毕竟是他亲手灭了梁国,她会恨他也是人之常情。
  “将来你可不要后悔。”明眸掠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我从不后悔自己的?定,玄姬。”他紧盯着她,“我不怛不会杀你,还要立你? 后。”
  “我该?此而欢天喜地吗?”她嘲讽地问。
  他真该为她如此不敬的态度而亲手掐死她。
  可是他没有,因为他开始发现她冷冽的性格有股难掩的吸引力,令他更想得到她。
  “我只要你爱我!”俊?透出一丝几不可辨的希冀。
  头一遭,他想要一个女人,一辈子。
  玄姬闻言楞了楞,然后问道:“什么是爱?”
  “将来你会知道。”他凝视着她,胸臆间渐渐泛起有别于以往的情愫。
  这样就算爱一个人吗?其实他也不无迷惘。
  玄姬沉默了会儿,再度开口:“将来是多久?”
  “也许是一天,也许要花上一辈子。”
  “你也不确定?”
  他的黑眸闪了闪,没有回答。
  “我不会爱你。”她下了结论。
  “不,我的玄姬,不要这么笃定,没有人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样的转变。”
  玄姬看着他,“我不是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的。”
  “也许此刻不是。”但他?定永远留住她。
  “你当真要立我?后?”
  他勾起她的脸,“我等了你五年,玄姬。”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感觉,那 是一种奇异的熟悉,他知道她会属于他,一如日出东方般的理所当然。
  再一次,他低头吻住她?红的唇。
  玄姬闭上眼,没有再抗拒。
  三天之后,将会是另一个开始──毁灭的开始!
  ???梅妃独自来到玄姬所住的别苑。
  此时玄姬正沐浴完毕,一身白色绸衫的她端坐在镜台前,让宫娥们梳理一头及腰长 发。
  梅妃走到房门口,被守门的宫娥们挡下。
  “怎么,瞎了你们的眼吗?竟敢阻拦我!”梅妃气焰嚣张地开口。
  “主母正在沐浴更衣,有所不便。”
  主母?梅妃眸光一沉,推开宫娥闯进房内。
  “梅妃娘娘!”宫娥们追进内室。
  她才刚刚站定,便瞧见宫娥正在?玄姬那一头长发抹香油,浓郁的花香味弥漫一室 。
  守门的宫娥在此时亦追了上来,“奴婢该死。”宫娥们跪了下来,神情有一丝惶恐 。
  服侍过玄姬的宫娥都知道玄姬十分不容易讨好,稍有差池她便板起面孔不言不语, 每每令她们这一干服侍她的人心里诚惶诚恐、忐忑不安。
  玄姬冷冷地睇了梅妃一眼,开口对宫娥们道:“都下去吧。”
  “是。”宫娥们一一退出房外。
  “梅妃赏脸到西苑来,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玄姬看着她,神情似笑非笑。
  “这还用问吗?”梅妃沉下脸。“别以为仗着王上的宠爱就可以胡作非?,告诉你 ,你还早得很呢!”
  玄姬闻言,仰头纵声娇笑起来。
  “你笑什么?”梅妃恨恨地问。
  “敢问我做了些什么胡作非?的事了?”玄姬收起笑,神情冷淡地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魅惑王上,要王上立你?后。我们大燕国的国母岂容梁国的妖 女亵渎!”
  “你说我是妖女?”玄姬盯着梅妃,眼底掠过一抹阴暗的光芒。
  从小,她就被母后视?妖孽,只因她是父王与宫娥所生。
  当她渐渐长大之后,她倾城的容貌更成为?矢之的,若非她精明伶俐,哪里还能活 到现在?只怕早死在母后手上。
  梅妃这句话,无端触动她心底最阴暗的那一个部分。
  “没错,现下我就要给你这个妖女一点教训,好教你日后不要太猖狂!”语毕,梅 妃一个上前揪住玄姬的长发,“贱丫头,瞧我不打死你!”她扬起手,重重地挥了过去 。
  只不过,这一巴掌?没有落下。
  “怎么?为什么收手?”玄姬缓缓由椅子上站起来,绝色的脸上一片平静。
  梅妃看着抵在自己脸上的剪刀,吓得花容失色,说不出半句话来。
  “别抖,再抖下去说不定我手一滑,在这上头落了痕可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嗯 ?”玄姬伸出?白小手,在梅妃颊上轻轻划过。
  “你……你不怕我告诉王上?”梅妃颤声问道。
  玄姬?笑了,笑得花枝乱颤,清脆的笑声传遍房内。
  “有什么好笑的?”梅妃恨恨地问。
  “我笑你傻,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说王上是会听你说的,还是会听我说的呢?” 玄姬仍旧笑着,只是那一双眼?无半分笑意,阴沉得教人心颤。
  “你……”梅妃心底蓦然升起惊惧。究竟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什么那一双眼冷 得教人发寒?
  “怕了?这事还没了呢。”骤地,玄姬撤回抵在她颊边的剪刀,转而往自己手腕上 划下。
  “你……你做什么?”梅妃怔愕地看着殷红的鲜血自玄姬手上缓缓流下,顷刻间染 红了她一身白衣。
  “我做什么?”玄姬给了她一抹阴沈的笑。“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
  “你……你胡说!我根本没有!”梅妃愈说愈心惊,继而踉跄地夺门而出。
  玄姬的笑声像不散的阴魂,一路缠着她。
  须臾,宫娥们回到房内,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快去请太医过来。”玄姬冷静地下令。
  一干宫娥这才围了过来,?玄姬止血更衣。
  ???“为什么要伤玄姬?”轩辕聿沉着脸,直盯着跪在大殿上的梅妃。
  所幸玄姬伤口不深,敷过金创药后已不碍事。
  “王上,那妖女欺骗了您。”梅妃顿了顿,鼓起勇气接着道:“臣妾请求王上不要 立她?后。”
  轩辕聿黑眸半眯了起来,“是为了这个原因你才伤她?”
  “不,王上,臣妾没伤那妖女。”梅妃眼底仍有惊悸。自残需要极大的勇气,由此 足见那妖女不但城府极深,更是个可怕的女人!
  “住口!不许你再提妖女二字!”他怒斥,两道浓眉紧紧纠结。
  梅妃心头一凛,半晌后才开口:“王上真的认为是臣妾伤了那……那女人吗?”
  “房里就你们两人,不是你会是谁?”
  “倘若臣妾说是她自己所?,王上信是不信?”
  轩辕聿冷冷地回道:“她为什么要自残?”
  “为了要嫁祸给臣妾。”
  “住口!简直一派胡言,想不到你?求脱身,竟会想出这样恶毒的借口!”
  “不,王上,臣妾句句属实,求王上明鉴。”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语毕,他转过身,不再看她。
  “王上明鉴哪!王上!”梅妃哭喊着,王上这道命令无疑是将她打入冷宫,教她如 何承受?
  “来人,带下去!”
  两名侍卫随即上殿将梅妃拖了出去。
  “王上!王上开恩哪!”梅妃凄厉地喊叫。
  许久之后,轩辕聿开口:“你认为梅妃所言可是真的?”他的视?落在始终沉默立 于一旁的噶罕身上。
  噶罕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就臣所知,梅妃娘娘是个直性子的人。”
  “你认为本王做错了?”
  “臣不敢,臣只知道日久见人心,梅妃娘娘是不是说谎,也许将来就可以知道。”
  “你也不赞同本王立玄姬?后,是不?”
  “她终究是梁国人。”噶罕谨慎地回答。
  “你知道我?何首先攻梁吗?”黑沈的眸子精芒闪耀。
  “因为梁国离咱们最近。”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他顿了下,继续说道:“另一个原因是为了玄姬,毕竟 我等她等了五年,?
  久了。”
  噶罕在心中暗叹了口气。
  梁国竟因此姝而亡,莫非这一切皆是天意?
  那么大燕国将来的命运又会如何?会因此姝而改变吗?但愿不会!
  “王上难道不担心朝臣及百姓的异议?”
  “你愿意帮我吗?”黑眸炯炯,似要看穿人心。
  “臣自当尽力而?。”噶罕立即回答。无论王上的?定?何,他一定会尽心辅佐。
  “很好,立后大典照常在明日举行,你下去准备吧!”
  “臣遵旨。”噶罕缓缓退出殿外。
  盛夏阳光虽然耀眼,但噶罕?始终觉得不远处有阴影。
  也许,那是出于直觉,一种最坏的直觉……???
  轩辕聿心系玄姬,下朝之后便来到西苑。
  “都下去吧!”他缓缓走进?亭里,?挥手屏退所有在亭子里服侍玄姬的宫娥们。
  “还疼吗?”轩辕聿执起她的手细细审视。
  伤口虽然不深,但日后难免留下疤痕。
  “很丑陋,对吗?”她依旧神情漠然地凝视远方。
  “我不在乎。”他一向不?女人心疼,可这一道伤痕?让他揪紧了心。
  头一遭,他对女人动了情。
  玄姬转过脸,漆黑的瞳眸对上他,“若是伤在这里呢?”她轻轻抚上自己的面颊。
  “我必将伤你之人碎尸万段!”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若是我自己伤的呢?”她又问。
  轩辕聿看着她,精锐的眸光闪了闪。“你没理由这么做。”
  “梅妃说了些什么?”
  “她说什么?不重要。”
  “可是我想知道。”
  轩辕聿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梅妃说这伤与她无关,是你自己所?。”他 深深凝视着她,目光炯炯,似想看透人心。“你说呢?”他稍稍加重手上的力道。
  “你相信谁?”她面无表情地问。
  “我相信你。”黑眸紧紧锁住她,没有任何迟疑。
  为什么他眼底仍有这样炽烈的感情?
  难道,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
  冷漠的绝色容颜在这一瞬间透出不自觉的复杂心绪。
  她的改变,尽落入他眼底。
  “没有人可以再伤你。”他的目光仍旧炽热的凝视着她。
  玄姬像是让火烫着一般,倏地抽回手。“一向没有人可以伤害我。”媚人的黑眸再 度恢复一贯的淡漠。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可以无动于衷。可是,为什么他如火般的注视竟令她浑身 上下起了一股异常不安的感觉?
  为什么?她在怕什么?
  “相信我,玄姬,我知道。”低柔的声音自他唇间逸出。
  玄姬蓦然起身,“我累了,想回房歇息。”
  俊?勾起笑,他来到她身后,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玄姬眉头轻轻蹙起,“我的伤处不在?。”
  “那又如何?我只想抱着你。”随即,他迈开?步往房间走去。
  玄姬无言,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
  她在心底暗叹了口气,顺从地倚入他宽阔的胸膛里。
  第三章
  摇曳的烛光映着床畔一张妖媚的绝色容颜,今夜是玄姬与轩辕聿的洞房花烛之夜。
  宫娥们散去之后,玄姬一人静静地等待着、计量着,然后,她悄悄地勾起一抹几乎 难以察觉的诡魅笑容。
  轩辕聿推开房门,一眼便瞧见坐在纱帘之后的那张挚爱面容。
  五年了,今后,她将独属于他。
  揭开纱帘,他来到玄姬身前。“喝过交杯酒,咱们就是夫妻了。”他取过一旁的酒 杯递给她。
  玄姬忽然开口道:“你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她?未接过他手中的酒杯。
  “你会吗?”他的黑眸炯炯地锁住她一双毋需卖弄便勾魂摄魄的瞳眸。
  “你敢喝吗?”媚人的双眸中充满挑衅的意味。
  轩辕聿俊?泛起豪迈的笑,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愿意喝下它吗?”他将酒杯递到她面前。
  玄姬笑了,笑得令百花失色。“何妨呢?”话甫落,她起身,一双柔荑勾住他的颈 项,“喂我。”
  绝色的容颜一改冷淡,那一股天生的媚态,慵慵懒懒、似有还无地引诱着眼前的男 人。
  轩辕聿微微失神,低头喝了口酒,缓缓覆上她的唇。
  这一吻和之前的不同,带着酒味的舌长驱而入,把浓郁的酒送入她喉间。
  “滋味如何?”他抬起头问。
  烈酒下肚之后,玄姬全身燥热了起来。“好热!”她答,神情间净是慵懒的妖娆媚 态。
  轩辕聿拥着她,低哑地轻笑起来。旋即,他在床沿坐下。“?我褪下这一身束缚。 ”眸光仍盯住她,炽烈的火焰暂抑于眼底。
  玄姬站在他敞开的腿间,顺从地解开他衣上的扣子。
  轩辕聿紧锁住她,感受她柔滑的小手在自己胸前移动的触感。
  须臾,玄姬已褪尽他的衣衫。
  之前,她隐约知道他的壮硕,可真亲眼见到那结实精壮的身躯时,一颗心竟微微地 慌乱。
  “不要怕我。”黑沈的眼凝视着她,语调和缓。
  “我……我没有。”她倔?地否认。
  俊?上的两道浓眉因她的话而微微挑起。
  “那么,褪下你的衣衫。”他低嗄地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玄姬瞧见他挑衅的眼神,血液中那一份好?的性子令她?迫自己无视于他灼热的目 光,伸手轻解罗衫。
  很快的,玄姬身上已一丝不挂。
  轩辕聿的眸光因欲望而趋暗。“还有一件事你没做。”他嗄声道,极力克制心口那 把想吞噬她的烈焰。
  “什么事?”她?抑下心慌,迎视他灼灼的眸光。
  “这件事。”说话的当儿,他同时除下她发间的簪子。
  顷刻间,一头乌丝直泻而下。
  “玄姬,我的玄姬。从今而后,你只能属于我……”黑沈的双眸直凝住她,充满感 情。
  有那么一刻,玄姬的心迷失了,但她?未察觉。
  ???欢爱过后,轩辕聿紧紧搂住赤裸的玄姬。
  “玄姬,你真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宝贝,我该怎么做才能稍稍弥补你的痛楚呢?”他 凝视着她仍布满?痕的冷媚容颜。
  玄姬瞧了瞧他,慢慢开口道:“你真想弥补?”一个想法忽然跃入她脑中。
  “只要你开口,我无不应允。”他豪迈地承诺。
  玄姬眸光闪了闪,“那么……你就?我塑一个巨大的金像吧!完工之后就摆在城里 让所有路过的人朝拜。”
  轩辕聿毫不迟疑地道:“好,我答应你。”
  玄姬闻言,缓缓露出笑容。
  “你笑起来真会令百花失色,我愿倾尽所有来换取你每一个笑?。”他凝视着她, 灼灼的眸光中有着无限宠溺。
  “但愿你不会后悔。”玄姬仍笑着,那一抹魅人的笑,倾国倾城。
  “为了你,永远不会。”她值得一切,他这么告诉自己。
  玄姬偎进他怀里,笑容未变,眼神?在一瞬间冻结。
  ???噶罕匆匆来到静心苑,此处是轩辕聿的书苑,也是他平日休憩之处。
  才推开书苑大门,噶罕一眼便瞧见坐在轩辕聿大腿上的玄姬。
  “有什么事吗?噶罕。”轩辕聿目光专注在臣子们的奏折上,连头也未?一下。
  能自由进出静心苑的,只有噶罕一人,这是先王在世时所恩准的特例。
  因为静心苑除了是书斋之外,还是燕国的宝库。
  传闻中,燕国的太祖掠有许多珍宝,其中不乏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以及西域持有 的金钢钻等。但传闻毕竟只是传闻,从来没有得到证实。
  噶罕看着玄姬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开口。
  “我看噶大人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臣妾还是先退下吧。”玄姬似笑非笑地瞥 了噶罕一眼。
  她十分清楚噶罕?不喜欢她。
  “不,你是我的王后,没有理由回避。”轩辕聿搂住她纤腰的手非但未松,反而收 得更紧。“说吧!
  你有什么事?”精锐的黑眸盯着噶罕的脸。
  “臣以为自太祖以来,女人是不能干政的,玄姬王后实在不该陪王上批阅奏章。” 噶罕无畏地开口。
  无论王上多么宠爱玄姬,身?臣子的他绝不能坐视她有任何逾越之举。
  “是吗?就我所知,太祖太皇当年在病重之时,不也由王后临朝执政,虽然执政不 到两年,?也是先例,不是吗?”
  噶罕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很快地回道:“那是在不得已的情?下,?且太祖之后乃 燕国贵族,没道理倾覆自己的国家。”噶罕意味深长地盯着玄姬,一番话说得是声色俱 厉。
  闻言,玄姬纵声娇笑起来。
  “不知王后因何事而笑?”噶罕微眯起眼,薄怒地问。
  玄姬敛起笑,回首问道:“我可以回答吗?”
  “想说什么就说吧!”轩辕聿宠溺地看着她,目光痴迷。
  古人有云:回眸一笑百媚生,他?深觉这尚不足以形容玄姬万分之一。
  玄姬看着噶罕,“噶大人毋需忧心,玄姬既已?燕国之后,自然不会做对燕朝不利 之事。”
  噶罕冷笑一声,“既是如此,敢问玄姬王后?何要塑金像?”他话锋一转,切入自 己今日前来之目的。
  玄姬心中冷笑,不慌不忙地回道:“玄姬今日身?燕国之后,难道不能塑金像让过 路百姓参拜?莫非我这一国之母不?资格在百姓前立威?”
  噶罕再度冷笑出声。“即使是要立金像让百姓参拜,也要有所建树才能令人信服, 不是吗?”
  “这一点噶大人不必担心,过些时日你一定会瞧见我?燕国所做的贡献。”玄姬浅 浅一笑,黑瞳闪了闪,掠过一丝诡谲。
  不知怎地,她这一笑,竟令噶罕心头突地一跳,无端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不知这妖女会做出什么事来?
  “王上──”
  轩辕聿打断他的话,“噶罕,一切到此为止,不必再多言。倘若无事,你先退下吧 !”
  玄姬看着噶罕,绝色的容颜上仍是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噶罕眉头一拧,“臣告退。”语毕,他深深看了玄姬一眼,才忿忿地拂袖而去。
  生气归生气,此刻他还担心另一件事──关于静心苑的传说,玄姬是不是也有耳闻 ?王上会告诉她吗?
  唉!古有纣王之妻妲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但愿王上不会步上纣王的后尘才好 。
  ???噶罕离开后,玄姬偎在轩辕聿胸前。
  “王上,臣妾曾听说燕国有个大宝库,宝库里藏满奇珍异宝,是真的吗?”漆黑的 眼眸里闪着异彩。
  轩辕聿勾起她的脸,“是有这么个宝库。”
  “可以告诉臣妾宝库在何处吗?”
  “如果我说就在咱们?底下,你信吗?”黑眸凝睇着她,莫测高深。
  “王上说的,臣妾都信。”
  “那么你呢?我可以相信你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迎视他那双似能洞察人心的眼,玄姬的心忽然震了下。“臣妾永远不会背叛王上的 。”在他深邃的眼眸逼视下,她仿佛已退到角落,就这么说了出口。一时间,竟连她也 分辨不出自己是出于讨好还是恐惧,抑或是……出自肺腑?
  立即地,她在心里否认了最后一项可能。她绝不会忠于这个让她成为亡国奴的男人 !
  轩辕聿薄唇扯开一抹淡笑。“那么,咱们就到宝库去走一趟。”话未说完,他已经 一手拉着玄姬走入书房最里面,紧接着,他在一面书墙前站定。
  说那是书墙一点也不?过,因为它由地面至屋顶全排满了书籍;墙极宽,依玄姬估 量,恐怕不少于万?。
  这么多的书籍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看完?
  “老实说,这里的书我只看了七、八成而已。”他淡淡地开口,解开她心中的疑惑 。
  玄姬迅速瞧了他一眼。是她太容易泄露心绪,还是他太精明?
  每回和他在一起,他总能在有意无意间看穿她的心思。
  这时,玄姬瞧见他忽然伸手将书墙上其中一本厚厚的书籍往外抽。
  “这是什么书?”玄姬问道,?好奇地看着上头弯弯曲曲的陌生文字。
  “是梵文佛经,由天竺辗转传来,十分珍贵。”话甫落,他停下抽书的动作,让佛 经一半露在外头。
  下一瞬间,玄姬面前的书墙突然无声无息地向后退去,原来的地面露出一道约莫两 人宽的开口,有石阶往下延展,约莫七、八阶之后便是一片幽暗,瞧不清里头有什么。
  “走吧!”轩辕聿率先走下石阶,?随手取过阶壁上的火炬以火折子点燃。
  玄姬万万没想到石阶一路往下,竟达百层之多。
  到了底部之后,两人穿过一条窄窄的暗道,来到一道石门前。玄姬看着轩辕聿将手 中的火炬插入一旁的石壁中,然后在石门边上一阵摸索。
  他一定不知道她对玄术略有研究,瞧他手势挪动的方位看来,分明是按着五行而走 。
  玄姬看在眼底,暗暗记下。
  须臾,石门向一旁退开,玄姬原以为石门之后必是一片幽暗,孰料,门才一开,举 目望去竟是一片柔光!
  玄姬循着光源走入石室内,这才发现柔光的来源是嵌在石壁里一颗颗如拳头般大小 的夜明珠。
  夜明珠所发出的光源虽不及火炬,但?足?教人看清宝库里的一切。
  玄姬?不是没见过宝物之人,但宝库中的一切?瞧得她暗暗心惊。
  从头到尾,轩辕聿都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看着玄姬,仿佛她才是宝库里最珍贵的宝 物。
  玄姬的眸光忽然落在左边的檀木柜上。
  “这三件是波斯国公主的陪嫁物。”轩辕聿开口解释。
  “既?公主的陪嫁物,又怎会落入你手中?”玄姬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一张莫测 高深的粗犷俊?。
  轩辕聿笑了,笑?十足的狂肆。“我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一如你,玄姬。”他 抬起手,厚实的大掌轻轻抚过她如水一般的柔滑面颊,深沉的黑眸在一瞬间燃起?烈的 欲望。
  蓦地,他移动的手掌迅速下滑,双手在顷刻间扯开她身上的薄丝罩袍,令她在?那 间裸呈在他面前。
  玄姬一动也不动地站着,迎向他眸底那噬人的炽焰。尽管心底有千百个声音要她逃 离这个惊猛的男人,但她不会。她试着魅惑他,以自己?饵,进而操控他。
  轩辕聿望着她雪白的身子,带着欲望的双眸由头到?缓缓地打量她,一如玩赏着一 件奇珍异宝。
  “知道吗?这里没有一件宝物足堪与你比拟。”话声甫落,他袍袖一挥,扫向木柜 旁那一张由玉石精工雕琢的长桌,霎时,桌上的金银珠宝一一坠地,发出阵阵清脆的声 响。
  玄姬身子蓦然腾空,转瞬间已坐至玉桌上。
  一股寒意直透进她腿间,蔓延至周身。
  轩辕聿倾身,低头吻住她丰润诱人的唇。
  “冷吗?”他抵着她的唇轻问。
  “嗯。”玄姬淡淡应了声。她知道上等的玉石除了通透莹润之外,便是时时在手中 把玩也不改其冰?
  的本质,而身下玉桌阵阵寒意袭人,足见是极品。轩辕聿勾起一抹淡极的笑,薄唇 骤地下移,沿着她美极的锁骨来到胸前,舌尖邪佞地配合唇齿,勾挑着她敏感的知觉。
  “还冷吗?”轩辕聿抬起头,注视着她迷乱的妖媚娇?。
  玄姬半睁着一双妖媚的水眸,口中发出梦呓般的娇吟:“我……热……”微?的唇 瓣逸出一声声娇喘。
  “玄姬……”他压在她身上,紧紧地抱住她玲珑有致的娇躯。“无论你要什么,我 都可以给你。”
  半晌──“那么,就赐给我那三件波斯公主的陪嫁物吧!”
  旋即,轩辕聿起身,取过其中一对镶满宝石的?炼套在她足踝上,再取过另一件宝 石项炼挂在她胸前。
  最后一样,则是一柄镶满了宝石的短刀。
  玄姬正欲接过短刀,轩辕聿?停住手。
  “你知道?何陪嫁物中有这柄刀吗?”他问。
  “不知道。”
  俊?勾起浅笑,“这是为了防止丈夫远行时有其他人欺辱,藉以用来自保。”他顿 了下,又道:“不过,在我身边,你毋需如此。”
  玄姬问他:“你怕我用刀杀你?”虽然她是一国之后,但平日除了剪刀之外,她根 本无法接触任何刀子。
  “你会吗?”他的黑眸熠熠生辉。
  玄姬无语。
  “看来,惟有先给你这柄短刀,才能知道答案。”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将短刀交 到她手里。
  玄姬低头看着手中的短刀,心头?无端升起悲意。仿佛自这柄金光粲然的短刀里, 预见了自己无法逃避的宿命。
  第四章
  燕国工匠在耗时半年之后,终于将玄姬的金像塑制完成。
  “喜欢吗?”低醇的男声徐徐响起。
  玄姬一双潋滟的美眸直凝视楼台前的塑像,久久未语。
  塑像约有三人高,由纯钢所打造,再覆上金铂与宝石,通体金光闪耀,置于皇城之 前?未显突兀,反倒有种庄严之美。
  行经的百姓们见此塑像,莫不?立膜拜,惊?天人。
  玄姬斜倚在轩辕聿怀中,眉心微蹙,淡淡地开口:“她和我?不像。”
  轩辕聿低笑起来,勾起她的美?。
  “当然不像,你比塑像美上千万倍。”语气中净是爱怜。
  玄姬美目流转,神态是说不出的魅人。“美丽与承诺是世上最靠不住的两样东西。 ”
  轩辕聿眸光微闪,淡淡地道:“错,是最难求的两样东西。”他顿了下,指腹轻轻 滑过她如羊脂般的面颊。
  “现下,我已拥有其中一样,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给我另一样?”
  “你要什么?”
  他的薄唇勾起一抹笑,口中轻轻逸出四个字──“生死与共。”
  玄姬怔了下,随即挣开他的怀抱。
  想不到他要的竟是这样的承诺!?
  轩辕聿不容她退?,大掌一抓,立时将她拉回身前,低头对上她倨傲的绝色容颜。
  “回答我!”他俯近她的小脸。
  玄姬迎向他烈火般的炯炯双眸,轻讥道:“灭吾国家者,竟欲吾生死与共,岂非痴 人说梦?”
  “不,不是梦!我可以给你整个天下。”他深情地允诺。即使必须以天下来换取她 的真心,他亦心甘情愿啊!
  “天下与我何用?”
  她忽然一笑,笑?中有几分狂肆。天下不只是领土与权势的结合,更是无数争端之 始。
  “那么,你要什么?”
  玄姬敛起笑,明眸深处藏着阴暗的一抹心绪。
  “你猜猜。”她缓缓伸手环在他腰间。
  轩辕聿微一沉吟,猜测:“你要宝库里的奇珍异宝?”
  “你送的还不?多吗?”她仰起脸,神情间净是妖娆妩媚。
  轩辕聿看着她天人般的美?,不由得失神。
  玄姬眸光微微一闪,“人生如梦,不过短短数十载,一个人纵使位居天子之尊,到 头来仍难免一死,王上以为如何?”
  轩辕聿稍稍敛起心神,“你的意思是?”
  “建陵墓。”她回答。
  “自先祖开国以来,至今已建了七座皇陵。”
  “王上将来是要一统天下的霸主,寻常皇陵怎能衬得上您的丰功伟业呢?”玄姬说 着,眸中燃着异彩,更添妖媚。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他问。
  “王上该兴建一座百世难得一见的皇陵。”
  “建皇陵需耗费大量人力与财力。”
  “难道王上欠缺这两样?”
  轩辕聿眸光直落在玄姬脸上,精芒转暗。
  半晌,他纵声朗笑。
  “好,就依你所言。”
  话声甫落,他利落地将玄姬拦腰抱在胸前。
  “王上,臣妾尚有一事相求。”
  “说!”
  “皇陵的设计图必须由臣妾亲绘。”
  “你?”他扬起眉,有些难以置信。
  “王上。”玄姬勾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您切莫小看了女子。”她勾住他的颈项 ,妖娆的媚?染上一抹有别于平日的自信丰采。
  “那么我拭目以待。”没说出口的是,他从来未曾小看女子,特别是她,独一无二 的玄姬,他的玄姬。
  ???三年后。
  烛光下映着一张认真而深思的小脸。
  三年来,这张容颜在轩辕聿眼中一日美过一日,每每教他望之失神,紧紧勾缠着他 的心。
  忽地,她抬起头,对上轩辕聿的目光。
  “累不累?”他问,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向她。
  三年前,静心苑添了张枕木雕花桌,他或读兵法,或批阅奏章,而玄姬则坐在他右 侧绘制皇陵施工图。
  那是一份包括五行、算数、地理等诸项学问的工作,然而,玄姬虽年方双十,?是 这一方面的奇才,三年来她所绘制的十三座皇陵中已有两座完工;金碧辉煌、气势雄伟 ,是十万军民日以继夜的心血。
  “我不累。”玄姬淡道。
  轩辕聿来到她面前。
  “今日来了一道奏折……”他打住话,未再言明。
  玄姬眸中精芒一闪,轻讥道:“这一次又是哪一位忠臣进谏,是废后?还是将我逐 出皇城流放边关?”
  “都不是,是噶罕上奏请求停建皇陵。”他回答。
  “王上准备怎么做?”她面无表情地问。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劳民伤财是她兴建 皇陵的目的之一。
  轩辕聿朝她露出温柔的笑,倾下身在她?红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玄姬心头微震,合上眼掩去眸底激起的波澜。
  刚开始的时候,她一心只想魅惑他,让他成为亡国的昏君,但渐渐地,她?发觉自 己心底那一份刻意漠视的知觉已被他眼底狂炽的情焰唤起。
  如今,她总算明白自己心中的恐惧──她害怕自己终会在他的注视下迷失自己,在 他禁锢的双臂中交出一颗心,然而她怎么能?爱上这个歼灭她国家的仇人?她怎么能!
  “我不会答应。”须臾,他抬起头,爱怜地伸手来到她额间,抚平她轻蹙的眉头。
  三年了,每一回当他靠近她,有所亲匿的举动时,哪怕只是轻轻一吻,她眉间那一 抹若有似无的聚拢总教他心口纠结,一年痛过一年。
  没有回应的感情终究是会教人疯狂。
  他爱她爱到不顾一切,几欲发狂,她知道吗?知道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三年来,究竟她对他有了多少感情?
  闻言,玄姬睁开眼,淡淡问道:“噶罕?两朝丞相,王上回绝他难道不怕惹来满朝 文武朝臣非议?”
  轩辕聿撤回手,转身来到静心苑大门前,?伸手打开门。
  守在门外的侍卫一见,立即躬身喊道:“王上圣安。”
  “退下!”
  “遵旨。”
  侍卫离开之后,轩辕聿双手背在身后,仰望夜空,沈缓地道:“知道吗?只要是可 以让你欢喜的事情,哪怕是你要天上的明月,我也会用尽所有方法摘下来送你。”话甫 落,他回首,灼灼目光落在玄姬妖媚至极的绝色丽?上。
  他犹记得三年前?塑玄姬之金像时,宫里的画匠们足足花了月余为她画像,?仍感 叹无法传神地描摹出玄姬倾国的绝色娆媚。
  三年过去,玄姬的美益发教人心惊,妖娆的媚态未?,更添一抹深沉的内敛。朝中 大臣见她一言即策动十万军民兴建皇陵,不禁深深引以为忧,生怕燕王步上纣王的后尘 ──迷恋妖女,祸国殃民。
  好半晌,玄姬没有开口,眸光与他对上。
  “既然王上不反对建皇陵,那么臣妾还需征调三万军民,汰除老弱残民。”玄姬打 破沉默。
  就她所知,他建陵?未动用十成军力,然而,他究竟保留多少,在他身边三年,她 ?仍摸不清他的底?。
  这个男人不但有征服天下的野心,心思更是深沉如海,可怕的敌人莫过于此!
  三年来,她不断警戒自己,此身非己所有,为了复国大计,她必须耐心等待,相信 有朝一日,梁国会因她而复兴,她深深期望着。
  轩辕聿转过身,定定地看着玄姬。
  “我可以答应再拨三万人助你兴建皇陵……”他顿了下,黑眸灼灼。“只是,你也 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不知王上指的是哪一件?”玄姬迎向他的目光,心底没来由的袭进一股不好的预 感。
  “我要你?我生下子嗣。”
  他知道她一直在服用太医所调制的避孕药草,当时他未阻止,只因深知她心中尚有 恨。然而,如今他?想要孩子,想要借由两人的骨血来留住她,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 身边,永不萌叛念,一生一世跟着他。
  玄姬无言。
  “你不愿意?”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起、收紧。
  “王上尚有其他嫔妃可以为您生下子嗣。”
  “我只要你的孩子,玄姬,我只要你,一生一世。”
  一双看似平静的水眸,实则暗潮?涌……当轩辕聿几乎要绝望之时,玄姬忽然轻轻 开口──“臣妾愿如王上所求。”
  她相信即使生下孩子,也不会改变她的心意。永远不会!
  轩辕聿欣喜若狂,一个箭步冲上前将玄姬抱了起来。
  “王上,您……”玄姬怔愕住,一时忘了要搁下笔。
  轩辕聿?抱着她,一路来到堂后的内室。
  “王上,施工图尚未拟定──”
  轩辕聿打断她的话。
  “今夜休提施工图之事。”他大步走向床榻。
  “王上!”
  “我要你,玄姬。”他将她放在床榻上。
  玄姬看着他俯近的脸庞,不由得心一缩,合上眼。
  轩辕聿放下金色罗帐,倾身吻上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不要抗拒!玄姬,永远不要抗拒我。他自唇边逸出一声满足?又微微痛楚的叹息。
  什么时候,心头?涌的情意才可以得到回应呢?
  ???一个月后。
  这一日天晴气朗,青天万里无云。
  城外的茶棚只得茶客两三人,一阵暖风吹来,令余晓先昏昏欲睡。
  “唉!再没客人上门,今儿个又要收摊啦!”他自言自语、没精打采地着手收拾卦 摊。
  他余晓先设卦摊儿众人测字、看相也有年余,只是生意始终清淡,没饿死已算是奇 ?。
  可是,他?不甘心哪!他自问是神算再世,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一不晓,可偏 就生意奇差,真是怪呀!他不住地摇头叹气。
  蓦地,一阵马蹄声传来,占自远而近,不消片刻工夫,茶棚外已停下一辆华丽的马 车。
  马车旁跟着两个青衣侍从,腰上配剑,胯下坐骑亦?不易见的骏马,一望即知马车 之中不是达官贵人便是巨富。
  这时,马夫身旁的一位老者恭敬地拉开马车的帘子。
  “爷,请下车。”
  老者声音十分洪亮,而且中气十足。
  余晓先看那老者一脸威严,身上穿的又是高贵的丝织衣袍,显然出身不凡,只是他 一时间猜不出老者的身份。
  当余晓先目光落在甫下马车的高大紫袍男人脸上时,不由得呼吸一窒,双腿虚软。
  天!他余晓先钻研面相之学已有二十年,这样的面相他?是头一遭见着哪!
  此君双目有神,头角峥嵘,他再定睛细瞧,此君面相分明是古书上所载,?帝座之 相,紫微星宫转世也,乃至尊之星宿!
  这样的人该是人中之龙,怎会出现在这个乡间茶棚?余晓先感到十分不解。
  随着紫袍男子之后,出现了另一名身着紫衣云纱的女子。
  余晓先一见,又是一怔。
  这是怎生地一个女子啊!周身似笼罩在一层紫雾之中,一张脸亦隐藏在紫色面纱之 后,惟独那一双潋滟黑瞳,左顾右盼之间,勾魂摄魄!
  余晓先目不转睛,似失了魂。
  随即,一行人进了茶棚。
  “放肆!”
  青衣侍从见余晓先目光呆滞?挡住入口,于是大声斥喝。
  余晓先?双膝一曲,咚地一响跪了下来。
  “草……草民叩见吾王!”他颤声叩首,久久未敢抬头。
  精锐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眼下跪伏在地的男人。
  “你起来。”他淡道。
  “不,草民不敢!”
  半晌──“你怎知我是君王?”男人顿了下,续道:“抬起头来回话!”沈敛的嗓 音夹杂一抹不容抗拒的淩厉。
  轩辕聿与玄姬此番微服出宫,是为了巡视皇陵建造进度而来,?未向百姓召告,此 人如何得知?
  余晓先缓缓抬头,回道:“草民……草民是由观看面相得知。”
  “面相?”精锐的黑眸紧锁住眼前的男子。
  “是的,草民打小就随家父众人看相、卜卦。”
  “那么,依你瞧,我的面相如何?”轩辕聿不动声色,拉着玄姬在茶棚的竹椅上坐 下。
  余晓先深吸了口气回道:“倘若草民没看错,吾王乃紫微星转世,将来一统天下的 霸主非吾王莫属!”
  轩辕聿闻言纵声笑了起来。
  “说得好!噶罕,打赏!”
  余晓先听见噶罕二字,不由得张大了口。这位神情略带威严的老者竟是丞相!那么 在他面前的伟岸男子定是燕王了!
  他……他何其有幸,竟得见天?。
  噶罕随手取出一锭金子,让青衣侍卫送去。
  “退下吧!”噶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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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10-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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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晓先恭敬地应了声,接过金子退至茶棚一角。今儿个发生的事,好似做梦一般, 他的身子到现下还微微地发颤着。
  “王上信那相士所言?”玄姬忽然开口。
  “不,我只相信自己。”他顿了下,又接口道:“我以为每个人的天命?何虽无法 改变,但命运可以靠自己去创造,如此才能战胜命运,操纵命运。”
  玄姬眼波流转,轻嘲道:“倘若王上真是紫微星转世,不知臣妾是您的吉星抑或是 六煞?星?”
  轩辕聿轻轻地笑了起来,目光调向噶罕。
  “噶爱卿以为呢?”
  噶罕面无表情,很快的回答:“臣对方术玄学所知不多,无法论断。”
  “是吗?”轩辕聿眸光一转,落在角落。
  “那么,我就请他来?王后瞧瞧吧!”
  话甫落,轩辕聿示意侍卫上前请人。
  余晓先惶诚惶恐地来到燕王面前。
  “不知王上有何吩咐?”
  “我想请你瞧瞧王后的面相。”
  “草民遵旨。”余晓先恭谨地转向玄姬。
  传言,燕王因此姝而征调十万军民,日夜筑陵,只?博红?一笑,幸他非燕园子民 ,因此不在征调之列。
  当玄姬揭开面纱的那一?那,余晓先只觉眼前一亮,呆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世间竟有如此绝色佳人!
  细看她的面相,只觉在?色中透着妖娆的魔魅。
  寻常人绝对不会有这般容姿!于是他力摄心神,开口问了句:“草民敢问王后的生 辰年月日?”
  玄姬答道:“玄月初九,子时。”
  余晓先屈指一算,心中震了震。
  王后娘娘竟然是……是……“怎么,算不出来?”轩辕聿微拧起眉,口气透着不悦 。
  “草民……草民……”余晓先支支吾吾,冷汗在顷刻间流了一身。他若真说出卜算 结果,还有命活吗?
  在这时候,茶棚里突然窜进四名蒙面提刀之黑衣人。
  “玄姬,纳命来!”其中一名像是带头者拔刀而来。
  “大胆刁民,竟敢直呼王后名讳,死罪一条!”侍卫们抽出腰间长剑,护在前头。
  一时间,侍卫与刺客们在茶棚里打了起来,刀光剑影,难分难解。
  玄姬见了这等杀阵,居然面不改色,?未流露出女子该有的惊惶,一径地坐在竹椅 上,仿佛置身事外。
  “你不怕?”轩辕聿看着她。
  “生死有命。”玄姬迎向他的注视,轻淡地答。
  说时迟那时快,刀光在乍闪之间,直劈向玄姬──轩辕聿面色一沉,袍袖骤扬,一 股极?的劲力由袖中透出,格开这阴狠的一刀。
  这一名黑衣人显然与另外四名是同一伙人,不过功力?要高出另外四人许多。
  “大胆!”
  噶罕站在轩辕聿身边,声色俱厉地斥道。下一瞬间,他抽出袖内火炮,拉开栓,让 火炮冲天而去,在半空中炸开,青?弥漫成一片。
  躲在噶罕身边不远处的余晓先不明白丞相此举有何用意,不禁暗暗纳闷。
  黑衣人?在一瞬间明白噶罕用意,在一声巨响过后,再度拔刀往前砍去,目标?不 是玄姬,转而往轩辕聿身上落刀。
  轩辕聿冷笑一声,身子突然拔空一跃,正待落下朝刺客攻去之时,眼角瞥见微光─ ─茶棚之外,一枚暗器正朝玄姬激射而来。
  在这危急的一刻,轩辕聿身子在空中猛地一个翻转,在玄姬身前落下。
  暗器与刀光直直逼他而来,轩辕聿袍袖一甩,打落暗器,左臂?遭袭击。
  “不许你动紫微星君!”
  随着这一声大吼,众人只见那相士似不要命似地扑向黑衣人,双臂紧紧由后头抱住 黑衣刺客不放。
  “可恶!”
  黑衣人猛地一下翻转,将余晓先甩了出去。
  余晓先一头撞上茶棚的木柱,痛昏了过去。
  此时,茶棚外尘?飞扬,一支百来名的骑兵队云涌而至,迅速将一干刺客团团包围 。
  “王上恕罪,微臣救驾来迟。”
  “恕卿无罪。”轩辕聿看向茶棚之外,开口道:“外头尚有一名刺客,传令下去, 要活捉!”
  “遵旨。”侍卫长旋即退出茶棚,领军搜寻刺客。
  “为什么要刺杀王后?”
  轩辕聿回首,目光落在与他交手的刺客身上。
  刺客?仰首狂笑道:“这还用问吗?暴君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轩辕聿沉凝半晌,目光重落茶棚之外。
  “噶罕,这一干刺客就交由你发落。”他头也不回地道,没有人明白他心底的想法 。
  “王上,那么这名相士怎么处置?”噶罕对其颇有好感,认为这相士勇气十分可佩 。
  “随你。”
  话甫落,轩辕聿拉着玄姬,走出茶棚之外。
  马车之中,玄姬忽然开口:“别以为你替我挡去暗器,我会感激你。”她面无表情 ,眉目如画。
  轩辕聿瞧了她好半晌后才开口:“我要的?非你的感激。”
  玄姬眸光流转,未置一语。
  下一瞬间,轩辕聿将她一把拉进怀里,低头俯近她的小脸。
  “别忘了,我对你有生死与共的承诺。”
  深邃如海的黑眸直直望进她宛若冰般冻结的眸底。
  这一回,玄姬的心微微地颤动了下。
  他的眸光打从一开始,便如一把烈火,不断地狂燃着她的心。
  到底,自己还可以无动于衷多久呢?
  灼热的唇再度贴向她,玄姬无言的合上双眼,眉间的纠结更甚以往。
  这一切尽落入那一双黑沈的瞳眸之中,满腔的深情霎时化作不甘的索求,倾尽在这 一吻中。

  第五章

  大殿之上,笙歌甫歇,文武百官们由席间起身,端着酒杯高声齐喊:“恭祝王后娘 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玄姬勾起一抹媚笑,轻讥道:“但愿?卿家所言,皆是出自肺腑。”语毕,她端起 金觚,将烈酒一饮而尽。
  这班朝臣表面上对她恭谨,私底下?有七成以上欲置她于死地,她莫不了然于心。
  紧跟着,玄姬连饮三樽,面不改色,惟一透出心绪的,是眸底一抹连自己也未察觉 的黯然。
  “别再喝了,会醉的!”轩辕聿由她手中轻轻取过金觚。
  “醉了又何妨?”她瞧了他一眼,任性地回道。
  他对她的宠溺,她?非全然没有感觉。
  然而,正因如此,她更不能让自己对他?生感情。她的骄傲,她的国仇家恨,不允 许她心底萌生温情!
  对她而言,爱上他等于彻底失败,梁国将永远自她心底毁灭,这教她如何甘心?如 何甘心成为亡国奴啊!
  轩辕聿瞧着她刻意恣肆的倔?小脸,心中不由得再次泛起一贯的怜惜。
  什么时候她才可以为去过往的桎梧,让他永为她心头?
  “告诉我,要如何做才能令你快乐?”他问。
  玄姬弯起一弧飘忽的笑反问:“你怎么会觉得一个锦衣玉食、仆婢成群的人不快乐 ?”
  轩辕聿没有回答,一双幽邃的眼带着了然,深深地凝睇着她。
  “一个人快乐与否,可以由眼神窥知。”半晌之后,他道。
  玄姬不语,将目光抽离。
  “快乐对我来说,是很遥远的一种感觉。”三年来,她首度说出真正的感觉。
  打从她十岁那年,父王立后之日开始,她便成了母后的眼中钉。
  由于梁国曾有帝幼而由长公主摄政之先例,因此母后瑶氏时时提防着她,处心积虑 地想除掉她。
  玄姬天性聪颖,心思远胜同龄女子,宫中的权力争斗一日日磨去她的纯真,为了生 存,她的心思城府早与寻常女子不可同喻。
  “今儿个是你的诞辰,我想送你一份贺礼。”他开口,?由袖中抽出一封信。
  玄姬转头看他,伸手接过信。
  良久之后,她抬起头,开口问道:“这信是什么时候送到的?”
  “今早。”
  玄姬怔怔地看着信上的狂草。
  这是父王的字迹,她永远不会忘。
  三年了,她曾以为父王已不在人世。
  “想见他吗?”轩辕聿开口,眸底掠过一抹计量。
  “你愿意?”
  “只要能令你一展欢颜,我无不应允。”
  “你不怕父王拜谒,别有所图?”她问。
  轩辕聿闻言,朗笑道:“这世间尚未有令我惧怕之事。”他顿了下,黑眸一闪。“ 你这是在?我担心?”
  “我只是不希望你日后懊悔。”她很快地反驳。
  轩辕聿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薄唇泛起一抹莫测高深的淡笑。
  “十日之后,养心殿设筵恭候他的大驾。”该来的,总有一日会来,怎么也躲不过 ,他知道。
  玄姬看着信上的字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奇异的不安,久久未散……???
  十日转眼即过,昔日的梁王梁勋带着数名侍从来到燕京。
  轩辕聿果真如当日所言,让他进入皇城,未予刁难。
  禁军统领?在梁勋抵达宫门前,拦住他的去路。
  “王上有令,只准你一人入宫。”
  梁勋闻言,不动声色,嘱咐侍从候在宫外。
  “主公,您──”
  “勿多言,我都明白,你们放心吧!现下长公主乃燕国之后,相信燕王不会为难于 我。”语毕,他转身随禁军统领入宫。
  这是他头一回来到燕国王宫,燕京的繁荣与宫中的富丽景象,深深烙进他心中。
  这一瞬,梁勋眸光透出一抹冷残的贪婪,但转眼又回复原先刻意恭谨的虚?神情。
  不多时,两人来到养心殿外。
  在禁军统领通报过后,梁勋才得以进入养心殿。
  轩辕聿早已候在大殿之上,在他身旁坐着一身云纱的玄姬。
  父女二人三年未见,梁勋未显异样,然而玄姬心头?是万般激动。
  头一遭,她虽力持镇定,还仍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
  她脸上那种夹杂着辛酸与欣喜的复杂神情,没逃过身旁注视着她的深沉黑眸,有那 么一瞬间,黑眸掠过杀机。
  “梁勋,敢入我燕京,你胆子不小!”轩辕聿开口,俊美的脸庞像是噙着笑意,然 而眸底?窜过寒芒。
  “藏头缩尾之辈,如何成为一国君王?”梁勋面不改色地回道。
  轩辕聿何尝听不出他仍自尊?王的弦外之音。
  “说得好!”轩辕聿话锋一转,问了句:“那么敢问你三年来身在何处?”
  “我到彤沂关外走了一遭。”
  轩辕聿眸光闪了闪。“可有所获?”
  两人对峙许久。
  半晌,梁勋笑了起来。
  “燕王,今日我是?玄姬而来,不?其他。”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轩辕聿瞧了眼玄姬,看出她眼底微微的恳求。
  “来人,赐座!”
  为了玄姬,他可以饶过梁勋,然而,她的心究竟有几分是向着他的呢?这个答案他 亟欲得知。
  ???翌日,噶罕匆匆来到静心苑。
  “噶爱卿,何事如此匆忙?”轩辕聿放下手中的奏章,看着这个年近六十,?仍身 ?体健的耿直忠臣。
  “王上,臣听内侍说您让梁勋在宫里住下,可有此事?”
  “不错,确是如此。”轩辕聿回道,神情似笑非笑。
  “王上难道打算让他在宫中长住?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请王上三思。”
  轩辕聿突然笑了起来。“噶罕,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我的用意?”
  “王上的意思是……”闻言,噶罕在一瞬间明白。
  原来,王上要留住梁勋,明?留客,然而暗地里?是软禁,实为防人之高招!
  “王上打算留他多久?”
  轩辕聿眸光直视噶罕,精芒迸射。“这个问题,我想十日之内必有答案。”
  蓦地,左侧墙上的画卷微动,暗门无声无息地向旁移开,走出一名黑衣探子。
  “有什么消息?”轩辕聿开口。在噶罕面前,他从未隐匿任何事物。
  探子立即走上前,倾身在轩辕聿耳畔低语。
  在一旁的噶罕见了,心中不由得暗暗生疑。
  王上已有多年未派探子出城,不知此番是为了哪桩?
  莫非……是为了梁勋?
  半晌,探子退回暗门,画卷回归原位。
  “噶罕,还记得三年前我要你到淩霄城办的事吗?”
  噶罕眸光闪了闪。“记得。”
  “可以开始了。”轩辕聿面无表情地下令。
  “王上──”
  “毋需多问,倘若我猜得不错,所有的疑问在十日之内会有答案。”
  “是。”噶罕退出静心苑。
  在出宫的一路上,噶罕心中明白,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初秋的冬日阳光依然带着暖意,玄姬和一班宫女们在云池畔的瑶台上赏曲儿。
  一阵暖风徐徐吹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玄姬斜椅在轩辕聿怀中,荣宠倍至。
  “来,尝尝这荔浦芋头,今早六百里快马送进宫的。”他夹了一块沾上细糖,送到 她唇边。
  玄姬顺从地张开口,似已习惯他的宠溺。
  “好吃吗?”他问,又夹了一块送至她唇边。
  “我可以自己动手。”玄姬抬起眼瞧他。
  “宠你已经是我的习惯,别拒绝我。”他迎视她慵懒的潋滟水眸,别有深意地道。
  玄姬淡漠如故,轻蹙起眉头,再次顺从地张口接过吃食。
  跟了他三年,他对她的荣宠非但未?,反而趋增,每每教她的心绪陷入莫名的挣扎 ,生怕复仇的心念会在他的柔情之下,一点一滴被蚕食鲸吞,终至消失殆尽。
  “听了一早的曲儿,倦了吗?”他宠爱的轻轻抚着她一头及腰的云发。
  “嗯。”
  “那咱们回寝宫吧!”轩辕聿挥手撤下一班唱曲儿的歌姬。
  此时,玄姬远远地瞧见朝他们走来的梁勋。
  “臣妾多年未见父王,希望能单独与父王说上一会儿话。”她回首看向那张微微冷 鸷的俊?。
  是她多心了吗?就在前一刻,他还柔情满溢的炽眸竟在一瞬间转?阴黯。
  “我等你,别太久。”轩辕聿握住她的手,好一会儿才放开离去。
  须臾,梁勋来到玄姬面前,屈膝一跪,喊道:“梁勋拜见王后娘娘。”
  “父王毋需多礼,快请起!”玄姬上前扶起他。
  梁勋眸光微闪,欲言又止。
  玄姬会意,开口道:“你们全退下!”
  一干宫女们尽皆退去。
  梁勋这才起身,双眸紧锁住玄姬。
  “看样子,这些年来,受苦的只有我一人。”他开口,眸光深沉地一闪。
  “父王这是在怪玄姬?”望着梁勋微微泛白的双鬓,玄姬心下一阵难受。
  她自幼丧母,父王对她而言,是世间惟一重要的人。
  为了得到父王的宠爱,玄姬饱读诗书,聪颖远胜其他人,果真成了父王最疼爱的公 主,然而她的锋芒过盛,在十岁之后,逐年?自己招来杀机,父王甚至为了宠王后之子 而渐渐对她疏离。
  不过,在玄姬心底,父王始终是她最敬爱的人,未曾改变。
  梁勋微微一笑,回道:“父王?非怪你,相反的,父王认为你做得比我想象中更好 。”
  玄姬怔怔地未置一语。
  梁勋再度开口:“父王问你,你可曾忘了梁国?”
  “没有。”
  “很好,那么父王这些年来在关外奔走就没有白费了!”
  “玄姬不明白。”
  梁勋拧起眉。“你以为父王这些年躲在关外是当缩头乌龟吗?”
  “父王……”
  梁勋眸光向四周一看,而后压低声量道:“事实上,我正蕴酿着复国大计。”
  “父王打算怎么做?”玄姬轻问。
  梁勋盯着玄姬,“你先告诉父王,你可留恋这一国之后的地位?”看着她的目光里 透着一丝计量。
  玄姬摇摇头。
  梁勋勾起一抹赞许的笑。“好,有骨气,不愧是我大梁的长公主。”他顿了下,和 煦的眼神骤然转?
  淩厉。“那么父王再问你一句,你得老实回答我。”“父王说吧!玄姬必定知无不 言。”
  “你可留恋夜夜同寐的枕边人?”
  玄姬怔了怔,半晌无言。
  梁勋不悦地拧起眉,“犹豫就代表有所眷恋,不要忘了,是你的枕边人让咱们父女 成为亡国奴的!”
  “玄姬不敢忘!”事实上,她日日夜夜以此警戒自己。
  “哼!女儿生来便是别人家的,我早知不能指望你助我复国。”
  “不!父王,玄姬愿不顾一切来助父王复梁。”
  梁勋瞧了瞧玄姬,深沉的眼眸掠过一抹算计的精芒。
  “不顾一切?说得倒简单,倘若我要你动手杀了你的枕边人,你可愿意?”
  玄姬心头震了震,绝丽的容颜?未显露半分心绪,只淡淡地问了句:“真有此必要 ?”
  “绝对有!”梁勋直视着玄姬,又添了句:“你下得了手吗?”
  分别三年,玄姬的心究竟是向着哪一方?梁勋在心底不住地盘算着。
  半晌──“我不能。”玄姬迎向梁勋的注视,表情显得漠然。
  梁勋半眯起眼,沉声道:“为什么不能?莫非你爱上燕王了?”
  “不!”玄姬的回答来得极快。
  “哼,你别自欺欺人!”
  “父王,杀了燕王?不能收复梁国!”玄姬开口。
  梁勋瞧了玄姬好一会儿,终于回答:“倘若我说杀了轩辕聿就能完成复国大业,你 可愿意下手?”能亲近燕王而又不会引起他怀疑的,放眼天下只得玄姬一人。
  “父王……”
  “这些年来我在关外已集结了十万大军,只消我一声令下便可大举入侵,为时只要 你除掉燕王,咱们父女里应外合,定能完成复国大业。”
  玄姬闻言,不动声色,只淡淡问了句:“父王打算何时攻城?”
  梁勋看向玄姬,眸底闪过一抹黯然的恳求。
  “倘若你仍念着咱们父女之情,就帮父王这一次吧!这是你从小到大,我惟一一次 的请求。”
  玄姬无言,眼中只见梁勋泛白的双鬓。
  “你何时攻城?”
  玄姬的音量不大,?清楚地传入梁勋耳里。
  “三日后,子时。”梁勋停下?步,头也不回地回答,然后,他迈开步伐离开瑶台 。
  玄姬怔怔地?立在原地,未见的是梁勋脸上那一抹胜利的诡笑。
  ???“在想什么?”一道低醇的嗓音徐徐由玄姬身后传来,紧跟而来的是一双环 住她身子的有力臂膀。
  这样的亲匿举动,一千多个日子以来包围着她,仿佛空气与水般天经地义,然而今 夜?教她心惊。
  轩辕聿见她半晌未语,于是将她反转过身子,一手勾起她绝丽的小脸。
  “怎么了?”黑沈的眸如火炬,直锁住她的双眼。
  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玄姬的心瑟缩了下,霎时回过神来。
  “我累了。”她半垂下眼眸,避开他炙热的眸光,仿佛怕他再看下去,会瞧清她的 心是怎生地黑暗呵!
  “那么早点歇息吧!我知道你近来绘制建陵施工图已费尽心神。”他顿了下,?近 她的脸再度接口道:“我当年应允建陵,是为了博你欢心,如今你这般劳累,倒真教我 心疼莫名,你明白吗?玄姬。”
  这样直述心意的言辞,对他而言是少见的。
  玄姬不由得抬起眼眸,迎上他如火般的深情眸光。
  “建皇陵是要劳民伤财、磨糜军心的,难道你不明白?”她不顾一切,任性妄?, 他?从不拦阻,为什么?他?不是无道昏君,怎会甘心由她蹂躏苍生、祸国殃民?她不 明白,真不明白呀!
  “我只要你快乐,玄姬。”
  “只要我快乐,哪怕毁天灭地,生灵涂炭你也愿意?”妖媚的瞳眸熠熠闪烁,亟欲 看穿他的心思──深沉如海的心思。
  “倘若你指的是争战,那么我愿意,我愿意?你而战。”没有人可以由他身边夺走 她,即使她想走他也不许。
  “倘若我要你死才能快活,你也愿意吗?”她轻问。
  轩辕聿看了她好一会儿没有开口。
  “你下得了手吗?”他问,语气淡然,令人听不出他心绪的起伏。
  “我不知道。”玄姬迎视他的目光,冰眸中掠过一丝惘然。
  下一瞬间,他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收紧双臂,似要将她揉入体内。
  她的回答教他心惊!
  一千多个缠绵的日子,难道她真能无动于衷?
  瞧着她绝世的玉?,心口的爱欲和着一股冰寒的痛楚,不停地冲击着他。
  “不要背叛我,玄姬……”他紧紧拥住她。“永远不要背叛我!”
  “倘若真有那一日呢?”玄姬把脸贴上他心口。
  轩辕聿眸光微微一黯,胸臆间传来一阵悲?。
  “我会亲手杀了你,玄姬。”他的嗓音如哀伤般的叹息,飘荡在玄姬云发之上。
  玄姬闻言,淡道:“也许那一日已不远。”她说着,缓缓地合上眼,让她的心沉淀 下来,渐渐坠至黑暗深处。
  轩辕聿抱起她柔软的娇躯移向床榻,缓缓放下金色的罗帐。

  第六章

  是夜,玄姬被恶梦惊醒,睁眼之后冷汗流了一身。
  她竟梦见……梦见父王与她皆死在轩辕聿手里!
  坐起身,瞧着枕边人的背影,心惊的感觉仍无法平复。
  在梦里,他的神情是那么的狰狞,父王被他一刀砍断颈子,鲜血狂喷,然而身子? 未倒下,不住地颤动着。
  梦中的她正欲逃离,?惊觉双腿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父王悲 惨的死状,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她,挥刀刺入她的心口。
  即使现下明白那是梦,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仍教她无法忘怀。
  甚至梦醒了,她心口的痛,还隐隐持续着。
  我会亲手杀了你,玄姬。
  他冷酷的回答仍在耳际。
  玄姬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隐隐意识到梦境有朝一日可能成真,她不自觉地伸手滑入 丝织?枕下。
  当指尖触及冰冷的金属时,她心口一震,停下动作。
  她……她在做什么?
  难道非下手不可吗?
  这一瞬间,浮上玄姬脑海的是过往他无微不至的荣宠与怜惜。
  一千多个朝朝暮暮,一千多个爱恨挣扎。
  男女间的情爱与国仇家恨,孰轻孰重?
  蓦地,寝宫外传来隐约的巡更声,玄姬想起父王,想起小时候,父王抱着她坐在膝 头一边批阅奏章,一边听她背诵四书五经的情景。
  她是那么渴望得到父王青睐,得到疼爱。
  明眸瞧往枕边人的当口上起了变化,清澄无波的瞳逐渐被阴黯取代。
  终究,她还是无法背叛父王,那是她在世间惟一的骨血至亲啊!
  玄姬心一沉,无声无息地抽出枕下的匕首,那是三年前他赠予她的宝石匕首,如今 竟成了她下手的利器。
  刀尖一寸寸地朝轩辕聿挨近,玄姬眼底交错的是过往的缠绵。
  白雾逐渐模糊了她的视?,她??忍住未淌下热?。流??不是因为自己爱他,玄 姬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
  惟有亲手结束他的性命,才能永远终止她心底的挣扎。
  末了,她深吸一口气,合上眼,让刀尖刺入他的背脊。
  电光石火间,玄姬心头掠过一种不熟悉的感觉──心痛。那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声音很轻,?又无比锐利。
  玄姬猛地睁开眼,心头的震撼非同小可。
  “怎么?不回头瞧瞧吗?”
  低醇的嗓音里像是蓄藏笑意,然而那一双眼……墨黑如海的眼?比没有月光的夜晚 还要阴黯。
  玄姬跪坐在床榻上,身子不住地发颤,双手仍握住匕首的另一端,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双厚实的大掌由她身后伸了过来,握住她微颤的小手,缓缓地 抽出匕首。
  “没有血,不是吗?”嗓音飘浮在她的头顶,真真切切。“想不到这只是个布偶吧 !”低沉的语调带着轻讥。
  “你动手吧!”玄姬合上双眼,不再言语。
  “不!”他扳转过她的身子,将匕首?在地上。
  玄姬睁开双眸,迎视他冰寒的眼。
  “还记得吗?生死与共。”轩辕聿眼泛寒芒,薄唇勾起冷残的笑。“既然我未死, 你自然也得活下去。”
  他冷残狰恶的笑?竟与她梦中如出一辙!
  莫非,那梦是应了她的未来?
  “你不怕我再寻机会对你下手?”玄姬硬着心肠,木然地轻问。
  蓦地,轩辕聿纵声笑了起来,一双大掌捧住她绝美的脸孔,“知道吗?杀你对我而 言易如反掌,不过,我?要留下你作?谈判的筹码。”他说着,大手箍住她的粉颈。
  玄姬未求饶,只是一径地瞧着他。
  轩辕聿凝视她淡漠依旧的双瞳,心口再一次泛起熟悉的痛楚。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子,直到今夜他才明白,原来她对他连一点感情也没有,真真 正正的无情!
  那致命的一刀,教他瞧清了她冷血的本质,纵然他的情再深,也无法原谅她,永不 !
  “来人!”他大喝一声,放开手。
  立即地,驻守寝宫外的一干侍卫冲入房内。“王上有何吩咐?”
  “将她押入地牢!”
  侍卫们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一步。
  要知道,在过去三年里,玄姬权大如天,连噶丞相也无法动她分毫,今夜无端要将 她押入地牢,侍卫们不禁有些犹豫。
  轩辕聿怒眯起眼,一把将玄姬由床上拉下,推倒在地。“押下去,违者当斩!”黑 眸爆出怒火。
  这一切落在侍卫们眼底,所有的疑虑一扫而空,随即一拥而上。
  “我自己会走!”
  玄姬站起身,一双冰眸环视?侍卫。她的声音不大,?有一股天生的气势,教人不 敢轻慢。
  就这样,玄姬在侍卫的带领之下步出寝宫。
  她没有回头,连一次也没有,因为她骄傲的天性不容许她乞求。
  轩辕聿瞧着她远去的身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末了,他拾起地上的宝石匕首,反手握住刀锋,让心底刻骨铭心的痛楚,随着掌心 淌下的血,一点一滴地流逝……???
  幽暗的地牢角落,蜷缩着一名女子。
  女子一身白色的单衣,双手环膝,一张面孔埋于披散的长发之间,看不真切。惟独 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瞳眸,透过窗外射进的薄薄月光,显得格外晶亮。
  一阵?步声由石壁外隐约传来,自远而近,在女子牢门前打住。
  喀喳一响,狱卒打开锁推门而入,紧跟着狱卒走进牢房的是一身紫袍的轩辕聿。
  “你先退下!”
  狱卒留下火炬,恭敬地退出牢房之外。
  玄姬抬起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尊贵如昔的男人。
  如今,这个男人眼底仍旧燃着一把火焰,不同的是,昔日的炽情已被浓烈的恨意所 取代,那两道灼灼的眸光,是冰也是火,毋需碰触,便已隔空鞭笞着她。
  今夜,他是来羞辱她的吗?她入牢已有十日,不知父王兵行何处,?何迟迟未攻入 皇城?
  仿佛看穿她的心绪般,轩辕聿开口:“知道吗?你这个人质竟然一点也起不了作用 。”他顿了下,接口又道:“梁勋集结关外的东胡、南蛮,欲占我燕国领土,七日前已 来到我淩霄城外,当时守城将领传我口谕,告知梁勋你已被收押在地牢,倘若他休兵退 回彤沂关外,我便饶你不死。”他唇畔弯起一抹嘲讽。
  “你可知他如何答覆?”
  玄姬未置一语,但眼神在一瞬间转?锐利。
  “梁勋说玄姬既?燕国之后,早已不是梁国子民,是生是死,与他无干。”
  闻言,玄姬心头大受撼动,再也遇不住翻腾的心绪,尖喊道:“你骗人!我不信, 不信!”她最敬爱的父王啊!她不信他如此狠心。
  轩辕聿移动?步,来到玄姬身前。“跟了我三年,你该知道我不会骗你。”他倾身 ?近她的脸,欣赏她惊狂的神情。
  这是她头一遭如此失控,?不是为他。
  “想知道梁勋的八万大军下场如何吗?”他勾起一抹无情的冷笑。“全被我淩霄城 的三万精兵打得落花流水,退回彤沂关外。”
  隔了半晌,玄姬深吸了口气后问道:“我父王人呢?”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他微眯起眼,神情带着一抹玄姬未曾见过的冷残。“他 逃得比任何人都快,不过,相信我,任他再厉害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出十日,我必 将他揪出来!”
  “你打算对他怎么做?”
  轩辕聿站直了身,冷瞥着她,淡问:“他如此无情无义,你还为他担心?”
  玄姬别过头,避开他如刀般的逼视。“一日?父,终生?父,他纵有千般不是,仍 是我在世上惟一的骨血至亲。”
  “女嫁从夫,你不知道吗?”他咬牙问道。
  “我?非心甘情愿?你妻!”她淡漠地回答。
  轩辕聿深深地凝视她,心痛如绞。
  该死!他居然还为她心痛,?这个欲置他于死地的女人几欲发狂!
  “一夜夫妻百日恩,在你眼底,我究竟是什么?”他问出口,刀镌般的俊?因绝望 而扭曲。
  玄姬在心中长叹一声,悄然无语。
  三年过去,她对他究竟是恨或是其他,玄姬自己也辨不清了。
  半晌,轩辕聿忿忿地转身离去,临到牢房门口,他停下?步,撂下一句:“从今以 后,你该担心的不是梁勋,而是你自己!”说罢,他大步离去。
  狱卒随即取下火炬,重锁牢门。顷刻间,小小的牢房里又成了幽暗一片。
  这一次,玄姬把脸埋入双膝之间,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不知道,心底那份难以承受的痛楚究竟是来自父王的无情,还是那个曾经与她朝 夕共处的男人。
  也许,两者皆有……???
  轩辕聿自玄姬入狱以来,夜夜在静心苑或读或寐,未曾再回寝宫。
  这一夜,静心苑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声,噶罕照例未经通报便进入书苑。
  “臣叩见王上。”
  “噶爱卿何事如此急促?”轩辕聿放下手中的奏折问道。
  “??王上,好消息啊!淩霄城左侍卫长在城外的民舍中捉到了梁勋,此刻正押在 淩霄城的小牢里。”
  “很好。”轩辕聿露出许久未见的笑意。“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将梁勋押解入京, 还有,凡此役有功者加封进赏,那左侍卫长特赐金龙胄甲一件,白银千两。”
  “遵旨。”噶罕顿了顿,接口又道:“王上还记得前些日子在城外茶棚中救过王上 的那名相士吗?”
  “记得,如今他人在何处?”
  “当时相士身受创伤,我将他带回府中歇养。”
  “那么,本王赏他白银千两作?答谢。”
  “臣以为还有更好的法子。”
  “哦?愿闻其详。”
  “臣与他相处这段时日,发觉此人?可造之材,将来或可倚重,希望王上将他收作 门生。”
  “此相士?举人出身?”
  “不,相士名?余晓先,?秀才出身。”
  轩辕聿微一沉吟,回道:“本王门生皆?举人出身,这样吧!倘若那余晓生先参加 明年举试上榜的话,我便收他?门生。”
  “多谢王上,臣定不负王上期许。”
  轩辕聿点点头,神情略显落寞。
  噶罕瞧在眼底,心中颇觉忧心。
  玄姬一直是王上的最爱,但此殊过于娆媚,尽管她博学多才,但生性阴沈孤傲,王 上欲将她收服于羽翼之下,只怕不是易事。
  “王上,您打算如何处置王后?”噶罕思虑良久,仍?定问出口。
  “待梁勋被押解入京后,我打算废后。”轩辕聿凝敛心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废后之后,王上可打算另立新后?懿亲王与慕亲王皆有女已及笄,臣以为──”
  “噶爱卿!”轩辕聿打断噶罕的话。“现下?非立后的时机,过些时日再说吧!”
  噶罕欲再进言,门外的侍卫恰巧进来通报。
  “??王上,狱吏求见。”
  “宣!”
  不消片刻,狱吏恭谨地进入静心苑。
  “臣有要事?奏王上。”
  “说!”
  “??王上,王后……王后多日来进食极少,总是吃完就吐,近两日更是滴水未沾 ,现下……现下已然昏厥。”狱吏断断续续,惶恐地把话说完。
  明知王后已?阶下囚,但狱吏对她一日三餐仍不敢怠慢,虽不再是珍馐佳酿,?也 是热腾腾的干净饭菜,较之其他囚犯已是天壤之别。
  轩辕聿闻言,面未改色,只问了句:“其他的囚犯若昏厥,该如何处置?”
  “提……提桶冷水将人犯泼醒。”狱吏回答。
  “那还不快去!”轩辕聿冷声斥道。
  狱吏?呆怔在原地。
  “还杵着做啥?滚!”黑眸爆出怒火。
  “遵……遵旨。”狱吏吓得连滚带爬,火速退出静心苑。这是他头一回见王上如此 躁怒。
  噶罕心念一转,开口道:“臣告退。”
  轩辕聿挥挥手,不再言语。
  退出书苑,噶罕直往地牢而去。
  此时狱吏正泼完了水,玄姬悠悠醒转,伏在泥地上,一头长发贴在沾污的白色单衣 上,脸色十分苍白。
  玄姬一见噶罕,原本黯淡的双眸在顷刻间回复警戒,她勉?抬起虚乏的躯体,抬起 头对上噶罕的注视。
  “玄姬好大的面子,竟让噶丞相屈尊移架此地。”虚乏的嗓音仍带着讥讽。
  噶罕一向视她?祸国殃民的妖妇,此番前来,必是?落井下石。
  “王后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噶罕见她如此,脑中忽地掠过她十二岁那年在西宫后园翩翩起舞的模样,今昔在他 眼前重?,他竟说不出心头是怎番的感受。
  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乐见如今的情景──尽管他与她处于对立。
  玄姬凄然一笑,回道:“倘若今日覆亡的是燕国,你的妻女被迫出家?尼,你的兄 长成为流亡在外的异客,你会如何?”
  噶罕叹了口气,凝视玄姬的眼光趋于和缓。“惟有一统天下,才能结束群雄纷争, 战祸连年的局面。”他停了停,接口又道:“?且梁国?非灭亡,而是壮大,王后这些 年来应该有所耳闻才是。”昔日的梁国在王上的治理之下日益富足。
  相形之下,燕国军民反而因玄姬兴建皇陵而劳民伤财,民怒日盛。所幸,这一切将 因玄姬入狱而得到平缓,这是噶罕惟一感到欣慰的。
  玄姬明白噶罕所言属实,因此苦涩一笑,不再开口。
  当年若非父王贪淫逸乐,不思朝政,又怎会亡国?
  蓦地,一阵翻涌的恶心直逼而来,玄姬双手难受地按在胸口,口中发出干呕。
  噶罕见状,连忙抢上前去拉过她的手,为她压穴止吐。
  须臾,玄姬症状稍缓。“你……”
  “王后,恕臣冒犯。”说罢,噶罕非但未松手,反倒扣住玄姬手腕为她把?。
  他虽非太医,但年少时曾习医,对于医理颇有研究,诊?于他绝非难事。
  半晌,噶罕心头一震,松开了玄姬的手,随即匆匆离去,未置一语。
  玄姬在他离去后,紧?的心神一松,开始感觉遍体湿冷,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王上!王上!”噶罕一路奔入静心苑内。
  “噶爱卿何事如此惊惶?”轩辕聿极少见他如此,不由得一阵诧异。
  “?……?告王上,方才臣到地牢去了一趟。”
  “你去那里做什么?”轩辕聿沉下脸。
  “臣……臣方才听狱吏形容,玄姬王后的情?像是妇女害喜,因此臣才擅自作主到 地牢?王后诊?。”
  轩辕聿看着噶罕。“结果如何?”他不由得屏住气息。
  “王后确实已有身孕!”
  轩辕聿闻言,良久未曾开口。
  这是上天开他的玩笑吗?当他开始对她绝望的时候,她竟有了他的子嗣!
  “王上。”噶罕在一旁开口:“既然王后已有身孕,便不宜再待在地牢,尤其现下 她身子虚乏,若有个万一──”
  噶罕在黑眸骤然转厉下收了口。
  “你是说我该指望一个欲置我于死地的女人,?我?下子嗣?”黑眸忽现平日难见 的深刻痛苦,但仅只一瞬间。
  “王上,无论如何,那是您的血?啊!”
  “这世上仍有其他女子可以为我?下子嗣。”
  “王上,难道您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要?”
  半晌,轩辕聿低笑了起来,笑声透出苦涩,“是啊!我轩辕聿岂是无情无义之辈, 宁可人负我,不愿我负人。”他看向噶罕,黑沈的眸光中了无喜意。
  曾经,他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的来临……“传令下去,将玄姬移禁朝仪宫。”
  “臣道旨。”噶罕稍稍放下心,匆匆离去。
  ???玄姬斜倚在窗棂边,潋滟瞳眸直凝视着远处,微现寂寥。
  一身紫云纱衣的她略显清瘦,但娆媚如常,即使是日日服侍她的宫娥,也不禁瞧得 失神。
  “怎么了?麝月。”玄姬微抬起脸,淡淡地问。这丫环跟了她两年有余,她?直至 现下才首度唤她的名。
  有时候,玄姬真怀疑,过去的三年是否?一场梦?
  麝月回过神来,心头一惊,急道:“娘娘请恕罪。”她膝一屈,咚的一声跪在玄姬 面前。
  跟在娘娘身边这么久,对她的性子早有深刻的领会,如今她竟唤自己的名,想来是 要大祸临头了!麝月愈想愈是害怕。
  她犹记得两年多前,她初初服侍王后之时,一名宫娥因不慎打翻一盆洗脸水而泼湿 了王后一身衣裳,翌日,那名宫娥便被遣出皇城,下落不明。
  “你犯了什么过错?”玄姬轻问。
  “奴婢……奴婢不该瞧娘娘瞧得失神,忘了手边的工作。”麝月战战兢兢地回答。
  “什么工作?”
  “奴婢正?娘娘的长发抹香油。”麝月心下微微诧异,王后竟不知她正在为她梳理 一头半干的长发!
  “是吗?”玄姬怔怔地,眼底带着茫然……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心是不是死了。
  由地牢到朝仪宫不过是两日之间的事,对她而言,?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她甚 至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原因而能逃出生天。
  看着跪在面前的麝月,玄姬忽然问道:“跟了我将近三年,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 女人?”
  麝月一呆,随即不住地叩头,口中喊着:“娘娘恕罪,娘娘请开恩……”
  直到这一刻,玄姬才知道过去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有多么地令人畏惧。
  这是她想要的,也达成目的了,可是?何她心底没有一点欣喜的感受?
  “你起来吧!”玄姬开口。
  “娘娘……”
  “我不会降罪于你的。”
  麝月怔怔地起身,几乎不敢置信自己的好运!娘娘一向是出了名的阴冷难伺候,今 日怎会……蓦地,玄姬腹中一阵翻搅,再次恶心欲呕。
  麝月立即抢上前,为她扭了条绢子细细擦拭。
  “谢谢你。”玄姬说道,妖媚的瞳眸不若往日阴冷。
  麝月又是一呆,不仅是?王后夺人心魂的美所慑,更为她谦和的态度所惊。
  这是她头一回听见王后道谢。
  “王上驾到。”朝仪宫外突地传来侍卫的通报。
  须臾,轩辕聿走入内室,来到玄姬面前。
  “玄姬叩见王上。”在他面前,她不再以妻妾的身份自称。
  轩辕聿瞧她一眼后,冷冷地开口:“全退下。”
  “遵旨。”宫娥鱼贯的退出寝宫之外。
  “你可知我?何下令将你改禁朝仪宫?”
  “对玄姬而言,囚禁在何处?无不同。”她倔?地迎视他冷漠的眼神。
  “不,全然不同,因为你已经有了我轩辕聿的子嗣!”黑眸直直地凝望着她,没放 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神情转变。
  然而,玄姬?有如泥塑,僵化的神情瞧不出她的心绪是喜是愁。
  “由此刻开始,你毋需重回牢狱。”他顿了下,黑眸倏然转?冷厉。“不过,我必 须提醒你,倘若这腹中孩儿有个万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他勾起她的脸,大掌沿着 她尖尖的下巴缓缓下移,在颈边停住。
  “千万、千万不要忘记。”薄唇紧抿成一直?,他手上的力道恶意地加?。
  窒息的感觉在一瞬间袭来,?又在下一刻消失。
  “你的命已不再是自己的,玄姬──我的王后!”他放开掐住她颈子的大掌,俊? 浮现冷酷的嘲讽。
  “王上要我生的孩子?”玄姬开口轻问。
  “无论你心思再如何歹毒,那终究是我的骨肉,我绝不会?之不顾、任其自生自灭 。”他深沉的注视着她,语带双关地说。
  玄姬想起了父王,心口似遭重击,痛不可言。
  父王当真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吗?玄姬对这一点始终不敢深想,她怕自己抵受不住被 至亲背叛的痛苦!
  蓦然,玄姬脑中掠过一个想法,是不是自己对他的背叛,也带给他相同的痛苦?
  “王上打算原谅玄姬?”她抬起头,抑下心底的挣扎。
  轩辕聿看着她,冷俊的脸庞慢慢勾起无情的笑。
  “我以为聪明如你,该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
  早在她刺下那一刀的同时,就已经毁了他心底的情意──一种他原以为可以天荒地 老的爱恋。
  玄姬明眸半垂,翕动的长睫掩去眼底的悔恨。
  ?何要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要做到无动于衷有多么不易!
  “王上打算如何处置我父王?”
  由狱吏口中,她得知父王即将被押解入京。
  轩辕聿面色一沉,冷声回道:“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说罢,他心怀怨怒,转身 大步离去。
  玄姬望着他渐行渐远,终至消失在长廊另一端的孤绝身影,心头不由得浮上一种往 日不曾有过的惆怅与惘然。

  第七章

  朝仪宫外,暮色笼罩。
  宫娥们鱼贯而入,一一点燃宫苑内的灯火,玄姬瞧着映照宫灯的华美殿堂,心中的 寂寥一点一滴地加深……为什么心头挥不去的,竟是轩辕聿那一张带着炙人眸光的俊? ?
  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负他的人是她,可,?何如今思念他的……竟也是她?
  玄姬坐在桌前,提笔蘸墨,在白纸上郁郁写下几字──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 是清狂。
  随即,她起身屏退宫娥,独自来到窗前仰望夜空中无垠的星河。
  曾经,她是倍受疼爱的长公主;曾经,她是君王最宠爱的后妃……然而,在她生命 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是宿敌!
  由一开始,她就知道背叛是自己无法逃避的宿命。
  惟有无情无爱,方能全身而退。
  只是,纵使她再无情,?仍逃不过那一双始终注视着她的深沉眸光,以及眸底那从 不掩藏、每每教她心惊的炽烈感情。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对她的情远胜过父王对她的,远胜过这世间的一切。然而, 那样的思绪往往稍纵即逝,她从未敢深想。
  玄姬想起腹中骨肉,心中掠过一阵忧悒。须臾,她长叹一声,倚坐在窗前,竟夜到 天明。
  翌日一早,麝月端着早膳来到朝仪宫──“娘娘,您怎么在这儿睡呢?清早露气寒 重,奴婢扶您到床榻上歇息。”麝月走近窗边,扶起了倚在太妃椅上的玄姬。
  “麝月,我嘱咐你打探的消息如何?可有结果?”玄姬边走边问。
  麝月向来不擅说谎,在玄姬平和?又透着锐利的眸光下,她困难地挣扎。
  “?何不说话?”玄姬眸光升起怀疑,蓦地,她停下?步,颤声开口问道:“是不 是我父王已被处死?
  是不是?”玄姬心绪一震,浑身发颤,一张绝?的媚丽容颜在顷刻间惨白。
  “娘娘,您先别激动,对身子不好。”麝月扶住几欲昏厥的玄姬。
  “我……我父王……是不是……是不是……”说到此处,玄姬眼前泛起白雾,?坚 ?地没有流下眼?。
  “娘娘,王上尚未处斩国丈,不过……”
  “你快说!”
  “王上已下令在下月初一在金殿上赐国丈鸩酒三杯,保他全尸。”
  玄姬闻言,心中大恸,?引得下腹一阵抽痛。
  “娘娘!”麝月见她裙摆隐隐透出血?,心头大惊,连忙唤宫外侍卫请来太医。
  此时玄姬忍不住心头悲怆,眼前一暗,陷入了漆黑深渊……???
  玄姬再度睁开眼,已是三日之后。
  “王上!王上!”她抬起虚弱的身子,对着立于窗边的紫衣男子背影轻唤。
  轩辕聿转过身,来到床前。
  “下个月初一你要赐我父王鸩酒三杯,可是真的?”玄姬立刻问出口。
  轩辕聿眸光闪了闪,俊?显得阴沈。“你只关心这件事,不问问腹中孩儿是否无恙 ?”
  玄姬怔了怔,再度开口:“孩儿可否平安?”
  “这一回算是保住了。”
  不知?何,玄姬心头泛起一种模糊的喜悦……是为了孩子?
  “你可曾爱过我?”他问,黑眸炯炯。
  玄姬抬起头,对上那一双深沉如海的瞳眸。
  半晌,她垂下眼眸,悄然答道:“我怎么能?爱上夺我江山社稷、毁我城池家园的 仇人呢?”
  轩辕聿勾起她的脸,迫她迎向他的注视。
  “你的人已经属于我,身子是我的,腹中也有了我的骨肉,为什么你的心仍无法忠 诚对我?”
  “也许,等王上放了我父王之后,一切会有所改变。”玄姬婉转要求。
  闻言,轩辕聿纵声狂笑。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凭什么要我放了梁勋?”
  玄姬看了眼他狂恣而无情的脸庞,心口揪了下,回道:“凭我腹中的孩儿!”
  黑眸倏地微微一眯,迸出厉光。“你这是在威胁我?”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问 。
  “玄姬是请求。”她不卑不亢,无畏地迎向他的注视。
  “知道吗?梁勋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你这么个孝顺的女儿。”他轻讥 道。“只可惜,他?
  不珍惜自己的福气,置你的生死于不顾。这种无情无义之人,你还想救他?简直是 浪费心神!”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良久,玄姬终于开口:“我别无选择。”人伦中最重要的三环是君臣、父子、夫妻 ……而她选择了父子。
  轩辕聿转身便走。
  临去前,他在房门口撂下一句:“我可以撤回下月初一的鸩酒之刑,不过,必须以 你把孩子平安?下?
  前提。”
  “等一等!”玄姬唤道。“后宫嫔妃?多,为什么你只要我的孩子?”
  轩辕聿停下?步,心口像是遭到重击。
  “相信吗?我和你一样别无选择!”语毕,他袍袖一甩,衣袂飘飘而去。
  该死!她可以无情无爱,可以为了复国大计而置他于死地,可他?无法不爱她腹中 的骨肉。
  是因为他割舍不下对玄姬的情吗?
  不!
  轩辕聿停下?步,一拳使劲地打在廊柱上。
  “王上……”随行的侍卫见状都吓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由他指缝中流出。
  得不到回应的爱,怎不教人发狂!
  随即,他垂下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要成为天下至尊,他必须无情无爱!既然得不到他最想要的,那么,他要用劫掠来 消除心头愤恨……次年初春,轩辕聿亲自带领淩霄城三万精兵攻下另外两座城池。
  同年盛夏,玄姬顺利?下一名皇子,轩辕聿?远在千里之外,连一次也没有回来探 望过玄姬母子。
  ???匡啷一声,一只瓷盘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宫娥银月一时手滑,吓得直跪在地上打哆嗦。
  玄姬尚未有所回应,床榻上?传来一阵洪亮的婴孩啼哭声。
  “乖、乖,娘抱抱。”玄姬一手抱起婴孩轻声哄着,娆媚的容颜依旧,不过?增添 了一抹慈爱。
  婴孩在玄姬的轻哝软语下再度入睡,玄姬缓缓将他放回床榻上。一回头,?见银月 仍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鬼。
  连立于一旁的宫娥们见了,都替银月暗暗担忧。
  “起来吧!”玄姬坐在床沿,轻轻开口。
  银月疑惑地抬起头,“娘娘……”她是不是听错了?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摔了再添新的便是。”玄姬淡淡地一语带过,脸上神情 虽显不悦,然而眼底?少了昔日的骄纵跋扈,不再咄咄逼人。
  银月闻言,呆怔了会儿,随即回过神来,不住地磕头,“谢娘娘开恩,谢娘娘恕罪 。”语罢,她着手收拾地上残瓷片。
  不多时,麝月由宫外匆匆奔进。
  “娘娘!娘娘!”她喘着气,屈身福礼。
  “瞧你急的!有事慢慢说。”玄姬开口。
  由于天性使然,玄姬身上总有一种沉凝的气势,总在不自觉间拉开与旁人的距离。 然而,打从皇儿出世之后,她心中有了母性慈爱的光辉,遂使得心性有了改变,不再拒 人于千里之外。
  方才与银月的那一幕,便教?宫娥瞧呆了眼……娘娘似乎变了……“娘娘,王上已 在回京的路上,日落前应可抵达皇城!”麝月喜道。
  虽然娘娘从来不提起王上,可是她眼里的寂寥,麝月是瞧得一清二楚。
  “是吗?”有那么一刻,玄姬眼底窜起一抹光彩,随即又被淡漠覆盖。
  没有人知道玄姬一年前因何被打入地牢,但王上对她的宠爱,?是人尽皆知呀!可 为什么王上凯旋归来,王后?不见喜色,为什么?麝月疑惑满胸。之后,玄姬只是瞧着 皇儿沉睡的小脸,不再开口。
  没有人知道,究竟她心底在想些什么。
  ???当晚,轩辕聿领着大军归城,城里城外设筵三天三夜,热闹非凡。
  噶罕带着一名蓝袍青年,入殿谒见。
  “参见王上。”
  “爱卿平身。”轩辕聿笑问:“爱卿别来无恙?”
  “多谢王上挂心,臣安好,请王上放心。”
  轩辕聿掉头对内侍开口:“来人,殿前赐宴,我要与噶丞相好好喝一杯。”
  入座之后,噶罕开口:“王上可还记得他?”
  轩辕聿眸光落在噶罕身后的蓝袍青年身上,而后笑了起来。“此人是当年在茶棚里 救本王一命的相士,名叫余晓先。”
  噶罕心中一喜,忙道:“王上可还记得与臣之约?”
  “记得!”轩辕聿注视着眼前的青年,发觉他少了当年市井之民的粗莽,添了一份 沉稳,眉眼之间十分坦荡。“今年的进士名单上可有他?”
  “臣未负王上期望。”噶罕恭谨地回答。
  “好,本王就收他?门生,令赐紫纹麒麟袍一件,官拜……”他顿了下,望向噶罕 。“爱卿以为他适任何职?”对此,他一向尊重噶罕意见。
  噶罕似早有准备,立即回道:“王上-臣以为晓先初初入宫,不如让他先跟着臣, 在礼部任职侍郎。”
  轩辕聿微扬起眉。“会不会太委屈余进士?”
  “臣以为凡事不可好高骛远,应该按部就班,再视其能力提?,该是最恰当不过了 。”他言简义赅地表明。
  轩辕聿早知噶罕刚正,?未料到他对身边之人竟也如此严苛,但心念一转,明白他 惜才之心,未予高官厚禄,想来是?激发此生向上之心。
  所谓树大招风,沈敛对此生将来最有助益。
  明白了噶罕的用心之后,轩辕聿开口道:“那么,本王就依卿所言。”
  “谢王上。”噶罕起身,与余晓先同举杯,贺道:“愿吾王基业千秋万世!”
  噶罕再度开口:“王上回宫已有三日,打算何时到朝仪宫看皇子?”
  轩辕聿眉心微微蹙起,隔了半晌才回道:“我想去的时候自然会去。”
  “那么,梁勋要如何处置?”
  “过些时日再谈,今夜休要再提此事。”
  “臣遵旨。”看来,王上仍没打算原谅玄姬王后。
  原本噶罕是同意废后,只是如今有了皇子,他反倒起了犹豫,生怕做出错误的?定 。
  轩辕聿脑中掠过玄姬绝媚的容颜,他狠一咬牙,手中烈酒一杯接着一杯。
  然而,无论他喝了多少杯酒,玄姬的容颜?始终深烙心头,清晰如在眼前。
  该死!
  一年过去,他对她的恨依然没有消止。
  ???夜里,玄姬忽闻异响,她猛然由床榻上坐起,隔着纱帐,隐约瞧见一道黑影 。
  “什么人?”
  回答之声尚未响起,玄姬便觉眼前亮了起来,朦胧的烛光下映照出一张熟悉得教她 揪心的俊逸脸庞。
  “是我。”轩辕聿的嗓音徐徐传来,冷冷的,一如黑夜。
  “玄姬见过王上。”她揭开纱帐,垂首跪在地上。
  “你过来。”他轻令,嗓音中有种魔魅的力量,令人无法抗拒。
  玄姬顺从地来到他身前,螓首依旧低垂。
  “抬起头!”他微拧起眉。
  玄姬依言,对上他深沉如海的眸光。
  尽管睽别一年,但他端坐在眼前,气势未?,惟独那双炯炯黑眸,淡漠更甚以往。
  玄姬心底升起过去这一年来时时而起的痛楚。
  “王上深夜驾临朝仪宫,想必是有要事。”玄姬抑下心中感受,淡淡地开口。
  “皇儿呢?”他回宫七日,今夜是头一回踏进朝仪宫。
  七日以来,他极力避免去想到玄姬,然而,这么不是件容易之事,尤其是知道她近 在身边。
  思念,是一种挣扎,每每折磨着他,教他几欲疯狂。
  许多个夜里,他因思念着玄姬而无法自己,几乎要策马回宫,但总在最后一刻及时 阻止自己。
  他对她的感情仍旧淩驾这世间的一切,然而夹杂在心头的恨,?怎么也无法抹去。
  是他的爱还不?深、不?烈,还是他执意惩罚她的恨意掩盖过所有一切?
  冷鸷的神情下,一颗心煎熬着。
  他从来没爱过任何一个人如他爱玄姬一般深切。然而,他?不知道这一份爱竟是如 此地脆弱。
  早在她刺下背叛的那一刀开始,他的天地,他所深信的事实,就在那一瞬间彻底瓦 解、崩溃。
  原来,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是这么绝望的感觉。
  所幸,他??,未被打倒。
  “正睡着。”玄姬回答。
  轩辕聿起身来到床畔,揭开纱帐,看见裹着紫锦的小小婴孩。
  就着烛光,他细细地瞧着自己的孩子,心头的爱恨挣扎奇异地消失,只剩下一股淡 淡的喜悦与满足。
  孩子虽幼小,但五官奇俊,像极了睡着之后的玄姬,少了娆媚,充满平和之美。
  “起名了没?”
  “丞相执意待王上回宫之后亲自?孩子命名。”
  轩辕聿微一沉吟,开口道:“就叫他庆儿吧!因为他,过去一年,燕国又多了两座 城池。”
  “玄姬恭贺王上。”
  轩辕聿回首,深沉的眸光再度落在她的脸上。
  “你是真心的吗?”语气中带着九成嘲讽。
  玄姬犹豫了会儿,终于轻轻点头。
  轩辕聿放下纱帐,转身向她,“如今附和我,是为了什么目的?是怕重回牢狱…… ”黑眸在一瞬间转厉。“还是为了梁勋的性命?”
  ?保玄姬腹中骨肉,他始终将梁勋扣押在地牢里,如今孩儿平安出世,似乎再无让 他继续留存在世间的原因。
  玄姬瞧见他眸中的杀意,不由得心惊。
  如今的轩辕聿令人捉摸不定,嗜血而无情。
  传闻他在两度攻城之役时,狂暴异于往常,究竟是因她而变,抑或是本性使然?
  玄姬蓦然意识到,过去,她从来未曾真正了解这个男人。
  “玄姬请求王上饶恕我父王。”她开口。
  “你这是在求我?”
  “是的。”
  轩辕聿半眯起眼,咬牙回道:“我不会答应的!”即使是她被打入地牢之时,都未 曾为了自己而求他饶恕,如今为了梁勋,她竟可以为?骄傲,低声下气,该死!
  “王上要如何才愿意放过我父王?无论要玄姬如何,玄姬必定做到。”
  “好个孝女!”他抑下心口怒气。“你为了他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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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表于: 2010-07-15  
  “是的。”
  “好,你就由取悦我开始吧!”他瞧着她,在太妃椅上坐下。
  玄姬在心底挣扎了会儿,终于走近他,立于他双膝之间,伸手解开他的衣襟。
  当玄姬一双柔荑来到他赤裸的胸膛上时,轩辕聿喉间逸出低嗄的呻吟,一双大手再 也按捺不住翻涌的?烈欲望,将她拉近身,粗暴的扯开她身上的单衣,露出紫纱兜衣。
  “脱下!”他哑声令道。
  玄姬半垂下眼,避开他炙人的眸光,反手来到身后摸索着衣结。
  轩辕聿眸光倏沈,大手一抓,轻易地扯下她的肚兜,霎时,两只雪白一览无遗地呈 现在他眼前。
  她的娆媚无人能及,一如他记忆中。
  过去一年他虽长征在外,?未曾沾染女色,只因他心中已容不下别人。
  “取悦了你,便可保我父王安然无恙吗?王上。”玄姬直视着他似要将她吞噬的眼 。
  为什么相同的人会有如此不同的转变?
  今夜的他仿佛是一头蛰伏已久的狂兽,愤怒的眼神有种呼之欲出的恶虐,随时准备 做最无情的劫掠。
  轩辕聿阴鸷地笑了起来。“我一向不受制于人,你必须真心取悦我,而不是条件交 换。”
  “我要你的承诺!”玄姬感觉自己的心在发颤。
  下一刻,轩辕聿将玄姬一把压在太妃椅上,大手掐住她的颈项。“我的承诺只对忠 贞之人,你是吗?”他眯起眼。
  玄姬无言。
  是她负了他,是她负了他啊!无可挽回的背叛。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吗?”他倾下身,?近她的脸。
  “玄姬的一切只为了复国大计,倘若杀了我能消除你心头之恨,玄姬不会多说一句 。”
  看着她脸上那种凛然的淡漠,轩辕聿眸中爆出怒焰。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他顿了下,嗓音低哑中带著令人不寒而栗的邪佞。“别 以为你的死可以一了百了,可以消除我心头愤恨!”他说着,大掌顺着颈项下移,使劲 地收紧五指。
  玄姬吃痛,忍不住低喊:“不要!”
  “不要?取悦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准说这两个字!”语毕,他低头覆上她的唇,狠 狠地肆虐着。
  玄姬几乎喘不过气来。
  之后,她感觉唇上的掠夺消失,继而来到她的颈、她的胸……他炙人的唇与一双大 掌恣意地在她身上游移,暴虐地蹂躏着她的身与心,他一向珍视她,云雨交欢之际总是 百般爱怜,现下,过往爱怜已不复在,恨意让他变了个人──狂暴如兽!
  她眸底的挣扎加为了他心口的痛楚,“恨我吗?因为我可以带给你最真实的欢愉! ”到如今,他仍会?
  她蹙眉的细微神情而苦恼、痛苦。
  她合该是他的人啊!为什么一千多个真心的朝朝暮暮,?仍换来她致命的背叛?他 恨!他恨哪!
  恨意让他的需索变得残酷而粗暴,他毫不留情地以野蛮的方式品尝她绝世的娆媚, 刻意漠视她眼底那逐渐绝望的凄冷。
  他要亲手为她打造一条通往地狱之路,也许,付出代价的将不只她一人;他们之间 ,将再也没有回头之路!
  当一切平静之后,轩辕聿起身离去,玄姬急急和衣追至房门前,“王上,请……请 等一等。”她低喊。
  轩辕聿回首,停下?步。
  “王上是不是答应了玄姬的请求?”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黑沈的眼眸掠过诡光。
  “你!”
  “取悦我是你身?妻子的义务,怎能以此胁制于我?枉你冰雪聪明,?恁地天真! ”他的俊?勾起无情而残忍的笑。
  玄姬一颗心渐渐冰冷。
  “王上准备如何处置我父王?”她轻问,声音不大,?已足?教他听见。
  “你会知道的。”话甫落,轩辕聿随即大步离去。
  玄姬怔怔地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床上传来隐约的孩儿啼哭声,玄姬才回过神来,走回床畔。
  望着孩子小小的面孔,玄姬的心忽然悲伤莫名。
  但是她仍没有哭,她不许自己流下眼?。

  第八章

  麝月急匆匆地回到朝仪宫。
  “娘娘。”她走入寝室,低声喊了句。
  “嘘!”玄姬站在床沿,悄悄地放下纱帐,脸上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慈爱。
  麝月每每瞧见,心中便忍不住增添对玄姬娘娘的敬慕之意。
  人人都说娘娘是个阴沈可怕的人,可在麝月眼底,玄姬娘娘?是个极其慈爱的母亲 。尤其是过去一年多以来,娘娘对她、对其他的宫娥改变甚巨,虽然仍不能以平易近人 来形容,可是在?宫娥眼里,玄姬娘娘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往日的冷漠严厉已不复存在 。
  在麝月眼中,玄姬娘娘只是个不再受君王宠爱的寂寥女子。
  没有人知道玄姬娘娘?何在一夕之间被打入冷宫,也许,一切与梁王不无干系。
  想起梁勋,麝月神情一黯,就地膝一屈,跪在玄姬面前。
  玄姬冰雪聪明,一见麝月下跪,心头大震,但表面上仍维持着一贯的冷凝。
  “你起来吧!”玄姬开口。
  麝月抬起头。“娘娘不问奴婢?何下跪吗?”
  玄姬轻叹了口气。“王上准备何时处斩我父王?”
  麝月心头一惊,?也更加佩服起玄姬娘娘的料事如神。“回娘娘,是三日之后。” 消息已传遍了皇城内外。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玄姬缓步踱至窗前,目光落在窗外的亭阁楼台 ,久久没再回头。
  麝月心知她难过,本欲出言安慰,但心念一转,娘娘是那么地聪明而骄傲,这样的 人一定不愿自己的悲伤落入旁人眼底,于是,她悄悄地退出房外。
  是夜,玄姬屏退宫娥,带着麝月来到地牢。
  狱吏一见玄姬娘娘,立即迎了上来。
  “小人参见娘娘。”他恭敬地开口。每回见到玄姬娘娘,他总是惊?天人,久久无 法回神,脑子一片模糊。
  “我想见我父王。”玄姬开口。一双晶亮明眸映着地牢里的火炬,熠熠闪耀,直凝 视狱吏。
  狱吏气息不禁?之一窒,久久回不上话。
  他这辈子待在宫里见过的嫔妃不知凡几,但直到见过玄姬娘娘,他才明白国色天香 指的是什么。
  天上的仙女大抵不过如此吧!
  “不行吗?”玄姬开口,轻淡的语调里含着一种锐利,教人无法不从。
  狱吏明知王上下令不许任何人见梁勋,但他仍然恭谨地回道:“小人不敢,王后娘 娘请随我来。”语罢,狱吏领着玄姬往地牢深处走去。
  地牢里关的全是重罪人犯,不乏杀人?盗者,玄姬所经之处,人犯们莫不大声叫嚣 ,各式辱?、轻蔑之语不断传来。
  麝月跟在玄姬身后,胆战心惊不已,惟玄姬面不改色,态度一贯的冷漠而尊贵。
  不多时,三人来到一座石牢前,石牢四周完全封闭,惟有铁门上开了个约莫半尺见 方的小铁窗可以窥见牢中情景。
  “娘娘,到了。”狱吏开口道。
  “打开,我想进去。”玄姬看向狱吏。
  狱吏几番挣扎过后,终究点了点头。“道命。”他取过钥匙打开牢门。
  “你暂且退下。”
  玄姬对狱吏说着,然后走进牢房,麝月则守在牢房门口。
  就着昏黄的火炬残光,玄姬瞧见睽别已久的父王。
  梁勋抬起头,对上玄姬的眸光。
  “父王!”玄姬开口唤道。
  由父王的样子瞧来,轩辕聿?未折磨他,这使玄姬稍稍放下心。
  梁勋原本黯淡的眸光,在看到玄姬出现之后,重燃异彩。
  “玄姬,父王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可知道?”
  “我明白。”玄姬亦曾入此牢,明白个中滋味。
  “听说,你?燕王?下一子?”他问。
  “是的,父王。”她不敢有所隐瞒。
  “那么,告诉我,你心中是否仍有复国之念?”他看着玄姬的眼神带着咄咄逼人的 淩厉。
  玄姬何尝不明白他亟欲复梁之心,只是对她来说,今日?已不同于以往。
  半晌,她开口:“今夜,玄姬是来救父王的。”她?未真正回答父王心中的疑惑。
  梁勋是何等奸猾之辈,当下他不再逼问,反而勾起一抹慈爱的笑。“父王总算没白 疼你,玄姬。”他停了停,又接口道:“有朝一日父王收复失土,必定重重奖赏于你。 ”
  “不,父王,玄姬不要什么奖赏,只愿父王一生康泰。”
  “你真是父王的好女儿。”
  “救父王之前,玄姬有一个请求。”
  “你说,只要父王办得到,一定应允。”
  玄姬眸光闪了闪。“玄姬希望父王此番离去,永远不再踏入燕国一步。”
  梁勋怒上心头,?不动声色。“告诉父王,你爱上轩辕聿了,是吗?”
  玄姬只是看着他,未置一语。
  父女二人对峙半晌,梁勋首先打破沉默:“好,父王就允了你,从此不再踏入燕国 一步。”
  “父王此话当真?”
  “怎么?你不信?难不成要父王发下毒誓?”
  “玄姬不敢,多谢父王。”
  “不过,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父王请说。”
  “父王年岁已不少了,国破家亡,你教父王一人往后如何过活?”梁勋说着,眼中 掠过计量。不知道他还可以操控这个女儿几分?
  “玄姬尚有一些金饰珠宝──”
  梁勋打断她的话。“你以为那点钱?供我后半生所需?难不成你要见父王?生计而 精简过日子?你忍心?”
  玄姬无言。
  她明白父王出身贵族,又曾贵?一国之君,生性自然较奢华。
  “父王的意思是?”
  “我曾听闻燕国有一宝库,是真是假?”黑沈的眸底升起不自觉的贪婪。
  玄姬瞧在眼底,轻轻叹了口气。“确有宝库。”她答。
  “我想,取走其中一些,对你不是难事吧?”
  玄姬心中挣扎了会儿,只得点头。
  “麝月,你过来。”她轻唤。
  “是。”麝月合上牢门,走向玄姬……???
  离开静心苑后,玄姬直往城门而去。
  “什么人?”守在城门口的侍卫喝道。
  “是我。”玄姬身披斗篷,由阴暗处走了出来。
  “啊!卑职参见娘娘。”侍卫心头一惊,连忙下跪。
  “我要出宫一趟。”玄姬开口。
  侍卫瞧了她一眼,注意到玄姬娘娘身边还有个宫娥。
  玄姬未待他回答,便迳自朝城门外走去。
  “娘娘请留步!”侍卫挡住她的去路。
  “嗯?你敢不从?”玄姬望向侍卫,绝媚的容颜在一瞬间转厉,威仪顿生。
  “卑……卑职不敢,只是入夜后要出宫,需得王上金令。”侍卫战战兢兢地回答。
  “本宫?一国之后,难道没有令牌也不许出宫吗?”玄姬直凝视侍卫,一步步逼上 前,气势动魂摇魄。
  “这……”侍卫犹豫而恐惧,任谁都知道得罪玄姬娘娘后果将十分凄惨。
  “让开!”玄姬双眸精光迸射,云袖一甩,领着宫娥朝城外走去。
  蓦地,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来势极快,转眼间已来到玄姬前头,挡住她的去路。 “娘娘请留步!”
  “王同,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宫因何不下跪?”玄姬仰起头,神态十分镇定。
  她知道此刻一慌,就再也找不到机会救父王。
  玄姬身边的宫娥状甚惊慌,螓首低垂,缩在玄姬身后。
  王同闻言,旋即翻身下马,取出腰间金牌。“王上有旨,要娘娘随卑职回朝仪宫见 驾。”
  玄姬心头暗惊,莫非东窗事发?
  “娘娘请。”王同走上前。
  玄姬尚未回应,?听得身后传来低沉的警告之语:“不许过来!”
  王同一怔,但见玄姬娘娘身后的宫娥由袖中抽出短刀,抵在玄姬娘娘颈边。
  “退下!否则我就一刀杀了玄姬。”宫娥说着,同时除下面具,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正是梁勋!
  早在地牢之时,梁勋便与宫娥麝月交换了装扮,随着玄姬离开地牢,?在玄姬的引 领下走了一趟地底的宝库,取走若干价值连城的异宝。
  王同正是押解梁勋入城之人,淩霄城一役他亦?守城元帅麾下的右翼军,对梁勋在 战场上的残暴有深刻的体会,因此他立即抽出腰间配剑。
  “别以为我不会动手!”语罢,梁勋手上微一使劲,刀锋在玄姬如白玉般的粉颈上 割下一道伤口,血珠在顷刻间泌出。
  玄姬无言,亦未做挣扎。
  然而,在她那双若宝石般的黑瞳里,隐隐浮现微不可察的悲哀。
  在这一瞬间,她辨不清父王究竟是不是会痛下杀手。
  “把剑丢下!”梁勋押住玄姬直逼向王同。
  周遭的侍卫们见状,纷纷拔出长剑。
  “怎么?你们竟敢置本宫的生死于不顾吗?”玄姬忽然开口,双眼环视着周遭?侍 卫。
  她必须相信父王,因为他们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啊!
  王同在玄姬的瞪视下首先?下手中的长剑,其余侍卫们亦一一跟进。
  梁勋冷笑一声,拉过王同的巡城骏马,收起刀,抱着玄姬翻身上马。
  “开宫门!”他下令。
  王同点了点头,侍卫们便合力开?城门。
  “别追来,否则我一刀杀了她!”梁勋警告着,随即策马绝尘而去。
  夜正深,寒意逼人,梁勋带着玄姬,披星戴月,一路策马狂奔。
  直到父女二人奔入一座密林之后,梁勋才放慢速度。
  “父王可否在此放下玄姬?”
  梁勋微感诧异。“你不与父王一道离开?”
  玄姬回首。“我的孩子仍在皇宫里。”
  此言一出,释尽梁勋心头所有怀疑。
  “好,我这就放你走。”他勒马站定。
  “父王多保重。”
  “你也一样。”
  玄姬深深凝视了父王一眼,依依不舍地掉头,准备下马。
  就在她掉头的那一刻,一柄短刀无声无息地刺入她的背脊,剧痛霎时传遍玄姬每一 分知觉。
  “?……为什么?”玄姬回首,浑身发颤。
  “你以为放了我之后,轩辕聿还会饶过你吗?与其死在外人手里,不如由我亲自下 手!”语罢,梁勋抽出短刀,面不改色。早在地牢之时,他便起了杀机。
  玄姬再也难抑痛楚,口中喷出鲜血。
  原来,心如刀割不算什么,比起她现在的痛,一点也算不上什么!
  下一刻,梁勋面色一沉,狠心将玄姬由马上推落。
  “别怪父王,因为你的心早已不在梁国身上,留你在世,难保有朝一日不会毁我复 国大计!”语罢,梁勋策马离去。
  玄姬躺在尘土之中,一动也不动,双眼直望天际。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隐约传入密林。
  “小心埋伏!”轩辕聿开口,领军搜寻。
  四名护卫立时围上前,护在他四周。
  蓦地,轩辕聿瞧见躺在不远处的身影。他心头一震,?手示意侍卫队停下,而后独 自来到玄姬身边。
  瞧着明眸紧闭的她,他的心不禁颤抖着。
  屏住气,他在她身侧跪了下来。
  “玄姬。”他低唤。
  奇?般,玄姬紧闭的眼缓缓地睁了开来,涣散的眸光渐渐凝聚,直落在轩辕聿脸上 。
  “王上……”她声如蚊蚋。
  “如今,你后悔了吗?”他执起她冰冷的手,轻声问着。交错在眼底的,除了恨, 还有不自觉流露的爱。
  玄姬无言。
  “倘若你开口?自己而乞求,我可以救你一命。”黑沈的眼底布满了挣扎。
  爱恨原是一体的两面,倘若她肯坦诚后悔、肯撤下冷傲的一面,也许……也许他会 再给两人之间一个机会。
  然而,玄姬?始终紧闭双唇,任鲜血由唇角溢出。
  须臾,她合上眼,断了气息。
  “不──不许你死!不许!”轩辕聿眸目欲烈,仰首狂吼。
  回荡在夜空中的,是一片沉寂。
  ???花丛间藏着一名身着紫衣罗袍、面貌奇俊的小男孩。
  男孩一双明亮的大眼直望向花园那道圆形拱门,似有所期待。
  不多时,一名宫娥手提着竹篮,穿过拱门来到花园。
  男孩双眼一亮,紧紧地跟在宫娥身后。
  两人走了会儿,来到一座假山旁,当下,男孩只见宫娥左右张望,随即隐入假山之 中。
  男孩心头一惊,立即跟了过去,适巧瞧见宫娥在石壁上扳了下,霎时,山缝里出现 一道暗门,宫娥迅速走入其中,暗门随即合上。
  男孩在外头等了会儿,没有动静,于是他走进假山之中,依着宫女所?,在石壁上 扳了下──“少主!少主!”耳畔传来一阵宫娥的呼唤声,当下,他眉一皱,走出假山 。
  “我在这里!”轩辕庆开口。
  宫娥一见他,立即趋前福礼。“奴婢见过少主。”
  “平身吧!”轩辕庆双手背在身后,虽尚年幼,?已隐隐地有种威仪。他正是十年 前轩辕聿与玄姬所生之子。
  “王上有旨,要少主到静心苑觐见。”宫娥道。
  轩辕庆闻言,脸上立时升起笑意,当下疾步朝花园外走。
  不多时,他已来到静心苑中。
  “微臣参见少主。”
  噶罕立于轩辕聿旁,在他身边还站着军师余晓先,两人同声开口。
  轩辕庆一见余晓先,便开心地趋上前拉住他的手。“余军师,你可回来了,我等了 你好久呢!待会儿咱们上花园斗蛐蛐儿。”他一向喜欢这个亲切有趣的余晓先,比起父 王以及丞相,余晓先更像是他的朋友……大朋友。
  只是,近一年来,余晓先四处奔走,鲜少待在宫里,害他无聊得很,因此才会注意 到宫娥麝月那不欲人知的秘密。
  思及此,他不由得暗暗惊叫一声。方才他在石壁上扳了下,不知暗门开了没?
  “怎么?有什么事吗?”轩辕聿开口,一双精锐的眼直凝视着他。
  庆儿有五分似玄姬,因此样貌奇俊,初时,他很?这孩子担心,生怕庆儿性格如玄 姬一般阴沈冷傲,所以从小对他较?严厉。所幸这孩子天性开朗,勤学不倦,总算让他 渐渐放下心中大石。
  “没什么,儿臣……儿臣只是想起午膳还没吃。”他此言倒非虚假,为了得知麝月 每隔十日便会提个竹篮,神神秘秘地在花园消失的真正原因,今儿个他特地放?用膳时 间,躲在花园,果然教他发现了假山之后的暗门。
  轩辕聿深凝了儿子一眼,而后对内侍开口:“传令下去,少主今日在静心苑用午膳 。”
  “是。”内侍匆匆离去。
  不多时,一干宫娥端着膳食,鱼贯而入。
  轩辕庆早已饥肠辘辘,因此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
  “庆儿,下个月你就满十岁了,不再是无知孩儿,因此有件事,父王?定先告诉你 。”看着他开怀吃食的模样,轩辕聿一向严峻的神情出现了少见的温柔笑意。
  “父王想告诉儿臣什么事呢?”轩辕庆一双明亮的眼瞧向父王,带着无比崇敬的意 味。
  从小到大,他最敬仰的人便是父王。纵然父王时时领兵出征,陪在他身边的时间不 多,但是他对父王的敬爱从来未曾因此而?少。
  “父王已经?定迎娶□□国公主?后,再过不久她就会抵达咱们燕国。”轩辕聿说 着,一双眼直留心轩辕庆的反应。
  打从四岁过后,庆儿便绝口不再问起玄姬之事,可是不问?不代表他不在乎;事实 上,他十分明白庆儿渴望能有一个疼爱他的母后。
  轩辕庆怔了怔,回道:“儿臣恭喜父王。”
  “你不愿父王再立后?”他停了停,又道:“父王时时长征在外,所以希望有人可 以替我好好照顾你。”
  “儿臣?无不愿,只是有个疑问。”
  “说!”
  “新立的母后可会视儿臣如己出?”黑瞳中有一丝期待。
  “但愿她会。”轩辕聿语重心长地回答。
  瞧出轩辕聿眼底的忧虑,轩辕庆扯开一抹笑。“父王放心,儿臣相信只要儿臣待她 好,一定会有相同的回报。”语罢,他起身来到余晓先面前。“儿臣可以与余军师到麒 麟宫对弈吗?”清亮的眼带着尊敬与询问。
  轩辕聿点点头。“余爱卿,你就随庆儿回麒麟宫吧!”
  “遵旨。”
  余晓先与轩辕庆相视一笑,便一前一后相偕离去。两人虽如忘年之交,但余晓先仍 然恪守君臣之礼。
  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噶罕缓缓地开口道:“少主真懂得体恤王上,将来必是个疼 惜百姓的明君。”
  轩辕聿眸光微微一闪。“倘若庆儿果真不愿我再立后,我会依他,回绝和亲之事。 ”
  噶罕深深凝视轩辕聿一眼。“王上对和亲一事,是否仍有犹豫?”
  “立何人?后,对我而言已无太大分别。”黑沈的眸光里掠过许久未见的痛楚,一 闪即逝。
  噶罕心底幽幽长叹,?也不再多说什么。
  ???入夜之后,花园里十分幽静,除了虫鸣声之外,尚有巡守皇宫的侍卫整齐而 迅捷的?步声。
  轩辕庆再次溜出麒麟宫来到花园,在静待巡守侍卫离去之后,他由树丛间走了出来 ,疾步朝假山方向奔去。
  在一阵摸索之后,他找到了石壁上突出之处,使劲扳了下去。
  不多时,石壁无声无息地向旁滑开,露出一道暗门。
  轩辕庆见门内幽暗无比,能见度只有三步之遥,于是以火折子燃起袖中预藏的蜡烛 ,深吸了口气,走入暗门里。
  就着烛光,轩辕庆发觉门内是一条狭长甬道,待他回首之时,暗门早已无声无息地 合上。
  初时,他略微心慌,但继而想起麝月既可来去自如,那么他一定也可以找到出去的 方法。于是他举步往前走,内心逐渐镇定下来。
  只是,甬道似无止境,绵长而狭窄,每走一段便往下沉一些,似是通往地底深处。
  轩辕庆眼见手中烛火将燃尽,于是取出第二根蜡烛,这是他带来的最后一根。
  犹豫了会儿,他仍?定继续往前走。
  终于,在第二根蜡烛点燃后不久,前头出现一道石壁。
  轩辕庆走上前,在石壁上一阵摸索,可是石壁十分光滑,?无可供开?之处,当下 他微微懊恼,?上不自觉地朝地面跺了下。
  霎时,石壁中央出现了一道裂缝,石壁一分?二,各自无声无息地向左右退了开来 。
  轩辕庆心中一喜,鼓起勇气往石壁内走去。
  那是一个石室,一个偌大的石室,触目所及之处竟摆着一具具棺?,瞧着石室的格 局,轩辕庆蓦地想起皇陵的工图。
  母后生前建了两座皇陵,那些工图他一直视如至宝,闲时总会到工部调阅,每一回 他都用心细阅。虽然他年岁尚幼,?也明白设计这些工图必然花费无数心血,因此更打 由心底敬佩母后玄姬。
  蓦地,一道悦耳的嗓音轻轻传来:“麝月,怎地今日又来?”
  轩辕庆怔了怔,掉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远远地,他瞧见一道细瘦的人影,待近 一瞧,发觉是一位素衣女子。
  女子一见他,怔了怔,直觉地问了句:“你是谁?”举世无双的美?甚是清冷,彷 彿刚由图画走入尘世。
  轩辕庆双眼直锁住女子,反问道:“你又是谁?”他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 ,尽管她一身素衣、未施脂粉,发上也无一件缀饰,直直地垂在身后,?仍教他看呆了 眼,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女子瞧了他一会儿,隔了很久才淡淡回道:“死人不需要名字。”
  死人!?
  她是死人吗?
  轩辕庆发觉自己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第九章

  “人找到了没?”
  “卑职无能,请王上降罪!”禁军统领王同开口。
  轩辕聿一掌击在桌上,发出砰然巨响。
  “该死!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平空消失?再去找!哪怕是翻了皇宫也要把人给我 找出来!”话说到最后,轩辕聿几近暴吼。庆儿无故失?已近七日,至今半点消息也无 ,教他怎不狂躁?
  王同立即退出大殿之外。
  “王上可还记得少主失?那一日有何异状?”噶罕在一旁开口。
  轩辕聿沉思了半晌,“来人,传宫娥银月!”
  不多时,银月垂首进入大殿。“奴婢参见王上。”她语气微带惊惶。
  “你可知罪?”轩辕聿开口。
  “奴婢罪该万死!”少主一向由她服侍,那一日夜半?无故失?,她实在万死难辞 其咎。
  “你的罪,足以诛连九族,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银月浑身发颤。
  “抬起头来。”轩辕聿轻令。“现下,你仔细回想,庆儿失?当日可有何异常之处 ?此事攸关你血亲之命,务必慎思!”
  银月侧头想了会儿,开口道:“当日少主?无异状,惟独趁午膳时偷溜出麒麟宫外 。”
  “哦?当时他人在何处?”
  银月立即回道:“奴婢是在花园寻着少主的。”
  “花园?”
  “是的,少主在奴婢的叫唤下,由莲花池畔的假山后走了出来。”
  闻言,轩辕聿脸色遽变。
  “来人!摆驾御花园。”话甫落,轩辕聿起身离开大殿。
  噶罕紧跟其后,神情陷入沉思。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花园入口。
  “守在这儿!”轩辕聿开口屏退?侍卫,独自来到荷花池畔的假山旁。
  噶罕守在花园外,不由得长叹一声。
  “丞相?何满面忧愁?”一旁的军师余晓先开口问道。他不明白花园与少主失?有 何关联?跟了丞相十年,他从来没见过丞相如今日般焦躁不安;即使少主失?之初也未 曾见他如此躁虑,到底丞相在担心什么?
  噶罕瞧了瞧余晓先,欲言又止,终究摇了摇头,没说出口。
  他怎能告诉他这花园底下有条密道直通城外皇陵,而陵墓中……陵墓中……思及此 ,噶罕不由得再度长叹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
  余晓先见此情景,便不再追问。这十年来他除了受丞相提?外,更时常随着燕王领 兵出征,在岁月的洗炼下,他虽外貌依旧,惟心性已脱卤莽,沉凝而圆融,早已成为一 个出色的军政人物。
  这一切是他十年前连想都未曾想过的际遇。十年啊!梦一般的岁月。
  轩辕聿笔直地站在暗门前,一动也不动,惟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眸,透着多年未见的 波涛。
  开?这一道暗门,等于揭开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他该打开它吗?
  半晌,他深吸了口气,凭着记忆,朝暗掣扳了下去,霎时,暗门无声无息地开?。
  轩辕聿不再犹豫,大步跨入门中。
  ???“仙姨,为什么你看起来总是不快乐?”
  “快乐必须心中有可喜之事,不是想快乐便能快乐的。”
  “难道仙姨心中没有任何值得喜乐之事吗?”
  沉默了会儿,她有了回答──“曾经,我拥有一个深爱我的男人以及孩子。”
  “他们人呢?”
  这一回,不再有答覆。
  轩辕庆瞧着眼前神情飘忽的绝美女子,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怜惜。看样子,她的男 人和孩子都离开她了。
  “为什么你会住在这种地方呢?”
  “因为她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一道冷鸷的嗓音徐徐传来。
  轩辕庆闻声,面上立时有了喜色,连忙起身回首喊道:“父王。”
  然而,这一声叫唤,?让他身边的绝色女子如遭雷击。
  这声调、这语气,刻骨难忘!
  难不成这孩子竟是她的庆儿?
  玄姬坐在石椅上,僵如泥塑,迟迟未敢回首。
  “仙姨,快来见见我父王。”轩辕庆仍站在她身旁,倾身在她耳畔轻轻说道。连日 来,他始终如此匿称她,只因她不愿透露名与姓。
  玄姬身子微微发颤,半晌,她深吸了口气,终究仍是转过身来。
  当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间,轩辕聿的心不受控制地震了下。
  她依旧是他此生仅见过最美的人儿,在她身上,岁月像是停止了转动般。
  思潮如涌,往昔一幕幕在他眼前翻飞……???
  当年,玄姬?没有死,只因他不允许!
  在她垂死的一刻,是他以内力延续她微弱的气息。
  奇?地,在经过了半年的医治后,玄姬痊愈了,?从此不再开口。
  “你罪可致死,知道吗?”
  玄姬无言,只是一径地望着他。
  “倘若你肯承认过去的一切令你后悔,?且发誓永不再背叛我,我可以当作所有的 错都未曾发生过。”他勾起她绝媚?苍白的脸。
  玄姬瞧着他,眼底净是哀伤。
  说到底,他的爱仍是有条件的,?非全然无私的付出。
  连父王都可以毫不留情地下手杀她,这世间还有什么绝对的爱?
  原来,心痛?不是最可怕的,绝望才最是摧人心志!
  “让我死吧!”半年来她首度开口。
  “我费尽心神救你,想听的不是这句话!”他捏紧她的下颚,皆裂怒道。
  玄姬合上双眼,不再开口,她对爱已绝望。
  轩辕聿的大掌来到她光裸的颈项,五指渐渐收紧……他多想亲手杀了她!
  然而,他?始终办不到。该死!
  终于,他放开手,咬牙道:“想死是吗?我成全你!”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么他 要选择另一种方式来埋葬他的爱,终结这永无止境的煎熬。
  三日之后,轩辕聿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国葬。
  又过了一年,轩辕聿销毁玄姬所有的肖像,?命人熔毁玄姬立于皇城中的金塑像, 将其烧熔后铸成金钟,悬于城外的般若寺。
  从此,玄姬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中。
  “犯妇叩见王上。”玄姬跪了下来。
  轩辕聿的双眸紧锁住她,仍止不住心头的翻涌。
  本以为她已淡出自己的记忆,直至今日他才明白,原来他骗了自己十年!
  见父王迟迟未开口,轩辕庆走上前,开口问道:“父王,她是什么人??何被囚禁 在皇陵中?究竟她做错了什么?”他接连问出心中的疑惑。
  墓中无日夜之分,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然而,尽管她言语淡漠, ?对他极尽呵护,在他睡着的时候,会为他盖上这里惟一的一床被子;在他饿的时候, 会取出麝月送来的吃食,让他先吃。
  不知不觉地,轩辕庆对她已?生了感情。
  “她没告诉你她是谁、过去是何身份?”轩辕聿几乎不敢置信。
  轩辕庆摇摇头。“她是很重要的人吗?”
  “现下已经不是了。”轩辕聿冷声回答。“咱们走吧!”
  “父王……父王要将她留在这里?”
  “你错了,庆儿,是她自己选择留在此处,父王不过是成全她的意愿。”他轻嘲地 道,黑眸冷瞥向玄姬。
  “是吗?仙姨。”轩辕庆回首问道。
  玄姬抬起头瞧了轩辕庆一眼,而后复垂首。“庆王还是离开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 地方。”她怎能告诉他,当年她不但有倾覆燕国之心,还刺杀自己的丈夫……她怎能说 得出口?
  十年悠悠岁月,支持她活下去的,便是这个孩子。
  她不奢求与他相认,只盼能见上他一面,瞧瞧他的模样便心满意足。
  天可怜见,连日来与这孩子相处,竟至这一刻方知他?亲儿,但总算了了她残愿, 于世再无奢求。
  轩辕庆望向她,忽然开口道:“你和我一道走吧!”
  玄姬十年如一日的平静心湖,起了异样的难受,但她仍?自抑下,轻轻地回道:“ 犯妇自知罪孽深重,愿一生留在墓中赎罪。”
  轩辕聿闻言,眉心拧了起来。
  十年过去了,她仍不愿见他,情愿待在皇陵中也不愿待在他身边,该死!他到底在 期待什么?该死!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庆儿,咱们走!”话甫落,轩辕聿拉过轩辕庆,转身就走, 不再留恋。
  “父王、父王……”声音逐渐远去。
  玄姬的心,随着墓门关上的那一?那震了震,再次回到幽暗中。
  ???深夜,轩辕聿驾临麒麟宫。
  “银月参见王上。”
  “平身。”他直驱寝宫。
  轩辕庆一见父王,立即别过头,?未问安行礼。
  “你退下!”轩辕聿开口屏退众人。
  银月等一干宫娥与内侍全退了出去。
  “为什么两天未进食?”轩辕聿在儿子身旁坐了下来,语气很淡,似乎不甚在意。
  知子莫若父,他岂会不知轩辕庆心头之事?
  “我吃不下。”
  “为什么?御膳房的菜不合你的胃口?”
  “没人陪我一块吃。”
  “银月不是镇日陪着你?”
  “我不要她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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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发表于: 2010-07-15  
“这倒奇了!打小到大,你不都由她陪着?”轩辕聿倒了杯茶,举杯淡呷了一口。 “嗯,这蜜枣茶十分润口,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轩辕庆瞧着蜜枣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真的很饿了,可一想起墓中的女子,他 再度别开头,忍住饥饿。
  “好,有骨气!”轩辕聿眼底带着深思。“你我父子十年,你该明白父王是个什么 样的人。”他停了停,接口道:“想要以绝食来威胁父王是没有用的,难不成你不怕父 王一怒之下,下令取墓中女子性命?”
  “不要啊!父王。”
  “倘若你真为她着想,就不该任性妄?。”轻淡的语调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淩厉。
  轩辕庆瞧向父王,忽然说道:“父王难道不觉得将一个人关在墓陵之中是一件很残 忍的事?”
  “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父王可否放了她?”清俊的小脸布满乞求。
  黑沈的眼眸掠过复杂的情绪。“那女子对你而言很重要?”
  儿臣十分喜爱她。”
  “表像不可信!”
  “她对儿臣十分可亲。”
  “庆儿,你可知当年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轻淡的语气下,是一种只有自己才明 白的痛楚。
  “儿臣不知。”
  “她的罪,万死不足惜。”回忆过往,他的心仍然疼痛不能止。
  谁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也许,她已经悔悟。”轩辕庆回忆着多日相处的点滴,实在无法相信她会犯下什 么致死的重罪。
  “庆儿,悔悟对某些人而言,?非易事。”他语重心长地表示。
  “可是,父王倘若不给她一次机会,又怎知她是否仍未悔悟呢?”
  轩辕聿霍地起身踱至窗前,良久无语。
  “父王……”
  “庆儿,答应父王别再意气用事。”他转过身,瞧向轩辕庆。
  在父王眼底,他看见了哀伤。
  轩辕庆幼小的心头,不觉微微一震。记忆中,他从未见过父王这样的哀戚。
  半晌。
  “父王。”他来到窗前,伸手将父王的手紧紧握住。“儿臣答应您不再意气用事。 ”他停了停,“您可不可以答应再给她一次机会?”他仰起期待的小脸。轩辕聿尚未及 答覆,宫娥麝月就慌张地奔了进来。
  “王上,王上,不好了!”麝月跪了下来。
  “什么事如此惊惶?”轩辕聿仍是一派镇定。
  “娘──”瞥见一旁的少主,麝月收了口,改口道:“王上吩咐奴婢照料之人似多 日未进食,现下……现下已昏厥!”
  轩辕聿心中一震,开口问道:“你送的吃食不足吗?”炯炯黑眸迸出淩厉的怒芒。
  “回王上,吃食原封未动。”麝月心惊地回答。
  该死!她这是存心寻死吗?他偏不许!
  “传人火速将她带至麒麟宫,还有,传太医!”
  虽然王上面不改色,但麝月已能感受到他语调中的急切。“是。”她喜上眉梢,? 仍不动声色地退下。
  但愿玄姬娘娘此番离开皇陵后,有生之年能永不再踏入那儿。
  ???玄姬悠悠醒来,映入眼廉的竟是金色罗帐!
  她抬起虚弱的身子揭开罗帐,赫然见到一张严峻的冷漠俊?。
  “王上……”她挣扎着想下床,?虚软的跌伏在地上。
  从头到尾,轩辕聿只是冷眼瞧着她,?未上前扶持。
  玄姬坐起身,跪在轩辕聿面前,螓首半垂,避开他如炬的眸光。她可以轻易感受到 他的愤恨。
  “你可知庆儿有多喜欢你?”冰冷的嗓音,字字清晰入耳。
  玄姬仍旧垂首无言,但一颗心?渐渐地揪痛。
  “看着我!”他低声令道。
  玄姬顺从地抬起头,一双冰冽的瞳眸仍有与生俱来的傲气,十年的时光?未将其磨 灭。
  “玄姬从不敢奢求王上让我与庆儿母子相认。”她幽幽地开口。
  “所以你就以死相逼!”他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玄姬在众人心中,早已不存在。”她淡漠地回道。
  “既已不存在,你又何须寻死?”他冷冷地凝睇着她,轻讥道:“你该最是明白, 威胁我只会招来更不堪的下场。”
  玄姬复垂首。“玄姬?非为了威胁王上,只是心愿已了,此生再无所恋。”
  “住口!”狂怒猛然袭向心口,他倾身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注视他。“此生无所恋 ?你以为要生要死,还由得你吗?”
  该死!她居然说得出口!此生无所恋?不!在他未死之前,她必须活下去,无论以 什么方式!
  看来,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明白她的心早在十年前的那一夜已经死了。
  “王上,死的方式有很多,已死的未必真死,而活着的也未必真活。”她淡漠地道 。
  轩辕聿闻言,仰首狂笑了起来。“十年未见,你倒打起禅语来了。”他停了停,看 向她娆媚无双的容颜。“那么,告诉我,现下你属于哪一种?”
  “活死人。”玄姬简洁而淡漠地回答。
  “活死人!?”俊?掠过一抹阴黯的气息。“真那么无欲无求?我倒想见识一下。 ”
  玄姬尚未会意,他已勾起邪虐的笑,低头攫住她微?的唇瓣。
  霎时,一阵热流涌过玄姬全身,几乎教她呼吸?之一窒。
  他狂肆的掠夺,竟教她虚软!是因为她的身子太虚弱,还是……这一吻?未如轩辕 聿预期的浅尝即止,相反地,他如着了魔般,不断地加深这个吻。她的滋味一如从前, 总会令他心跳加速、欲罢不能。
  不自觉地,他抱起玄姬,将她压在床榻上。
  “不要!”
  轩辕聿停下动作,抬起头,粗嗄地开口:“不要?你的身子分明渴求我的疼爱,口 是心非的荡妇!”
  灼灼眸光中燃烧的除了欲望,还有轻蔑。
  我不是荡妇!玄姬在心中喊着。她要的不过是真心的感情啊!
  世间还有谁给得起?
  两人对峙半晌,轩辕聿忽然放开她。“现下,你已看清自己的本性了,不是吗?” 他痛恨她的淡漠。
  玄姬瞧着他怨愤的俊?,终于幽幽开口问了句:“王上真的爱过玄姬吗?”
  轩辕聿拧起眉冷声道:“这已经不再重要!”
  “真正的爱是不求回报的,王上自问做到了吗?”
  “你!”他咬紧牙关,轻嗤道:“不求回报!?那是傻子的作?!”
  玄姬笑了,笑得凄然。“是啊!这样的傻子,只怕世间难寻。”水漾的明眸里流露 出深刻的哀伤。
  曾以为他的感情该是不同的,但……是她高估了感情,也高估了自己承受痛苦的能 耐。
  直到如今,望着他无情而冷鸷的容颜,她才惊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脆弱,原来是 那么深呵!
  轩辕聿站起身,轻讥道:“收起你的嘲讽吧!像你这种不知感情?何物之人,哪里 有资格谈回报?无疑是痴人说梦!”
  玄姬无言,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是她负了他,是她把他逼上绝路。如今他无情的对 待,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是报应!但,十年了,这样的折磨何时能停止?
  见她神情仍是一贯的淡漠,他不禁怒上心头,开口愤道:“由现下起,你不必再回 墓中,就留在麒麟宫里伺候庆儿吧!”他顿了下又道:“只是,千万记住,不许透露自 己的身份,否则休怪我不留情!”语毕,他深深凝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走到门边,他停下?步,回首道:“还有一点,往后你得蒙面,毕竟宫中识得你的 人不少,我不希望横生枝节。”语毕,见她仍面无表情,他狠一咬牙,冷冷地开口:“ 还有,千万别想逃出宫,我会派人暗中监视你。好好珍惜吧!这是你与庆儿难得的相处 机会,别毁了它。”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玄姬心下一阵怅然。
  将来,会是怎样的光景?

  第十章

  盛夏里彩蝶飞舞,百花争妍,到处是一片绮丽的景致。
  惟天气炎热,难免令人心浮气躁。
  这一日,轩辕庆召余晓先入宫,两人相偕在花园的石亭里对弈。
  “好热哦!”轩辕庆开口。
  “再等会儿吧!奴婢已让麝月到御膳房给您端来冰镇梅子汤消暑。”开口说话的人 是玄姬。如今她化名如愿,日日随侍在轩辕庆身边。
  轩辕庆回首瞧了她一眼。“你不热吗?真不明白父王?何下令要你蒙面示人。”
  玄姬只是浅浅一笑,未做任何表示。
  倒是一旁的余晓先在瞧见这名新进的宫娥时,愈看愈觉可疑,愈看愈是心惊。
  虽然她露在蒙巾之外的只有柳叶般的秀眉以及一双眼,然而那双在顾盼之间勾魂摄 魄的明眸,?像极了十年前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玄姬。怪的是,玄姬王后分明已死了十 年,怎有可能出现在他眼前呢?怪呀!
  不多时,麝月端来一盆冰镇梅子汤,轩辕庆毕竟还是少年心性,一时高兴得大声欢 呼。
  “天气这么热,大家一块儿吃吧!”他嘱咐麝月将梅子汤盛入小碗中,每个随侍的 宫娥都可以品尝。
  在亭中的,只有玄姬没有吃。
  “如愿,你怎么不吃?”轩辕庆开口问道。
  “奴婢不热,奴婢那一份留给少主。”她爱怜地道。
  “你们瞧,还是如愿最疼我。”他心满意足地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特别喜欢 与如愿在一起,每一次只要看着她、与她说说话,他便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玄姬何尝不明白他的感受,这是母子天性。
  思及此,她心头旧创复又被勾起……虎毒不食子,她的生身父亲,竟比禽兽更不如 !
  怔忡间,远远地走来一行人,玄姬收回哀伤的心绪,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石亭之前。
  “允真见过少主。”一名身着橘金色华服的美貌女子,恭谨地向轩辕庆福礼。
  此姝正是□□国公主,未来的燕国王后。
  “免礼。”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已母后的女子,轩辕庆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总觉每 一回见面,她总十分刻意地讨好他。
  允真抬起头,随侍的宫女便递上一个精美的宝石盒子。
  “这是一点心意,请少主收下。”允真开口,递上盒子。
  轩辕庆的随侍宫娥银月立即上前接过宝石盒。
  打开一看,竟是一颗颗棋子!
  “素闻少主喜爱对弈,因此允真特赠送这一盒由西域而来的象牙棋子。”
  一旁的余晓先似笑非笑,手持摇扇,始终不语。
  好一个有心之人!
  玄姬?在见了允真公主之后,面色遽变,只是她蒙着丝绢,一时之间无人瞧出异状 。
  允真正欲进一步与轩辕庆攀谈,眸光?不期然地接触到一道冷冽的注视。
  她怔了怔,美?在一?那间变了色。
  蒙巾下的那一双眼,是她曾经熟悉的女子所有!
  下一刻,允真随即恢复挂在脸上的笑。“允真尚有要事,不便久留,望少主见谅。 ”她说着,缓缓退出亭外,连瞧也不瞧蒙面女子一眼。
  “无妨,你去忙吧!”事实上,轩辕庆巴不得她快点走呢!这女人一来,虽无恶意 ,?每每打扰了他的好兴致。
  也许,人与人之间,真的需要一点缘分吧!
  “少主收了重礼,为什么瞧来仍然不甚快活?”余晓先淡淡的开口问。
  “军爷,你喜欢允真公主吗?”轩辕庆问道,纯稚的眸光里有着淡淡的阴影。
  “恕微臣唐突,娶她的人?非微臣。”
  看来,连余军爷也不喜欢她。
  “少主不喜欢允真公主?”余晓先淡问。
  “嗯。”轩辕庆叹了口气。再过三天便是立后大典之日,唉!
  “少主有没有告诉王上?”
  “不,我不想让父王烦心。”
  “微臣不明白。”
  “打从我懂事以来,便觉得父王十分寂寞,我想,另立新后,也许父王会比从前快 乐。”
  “少主没有先考虑到自己?”
  这一次,轩辕庆反倒笑了。“套句军爷方才的话,娶允真公主的人又不是我,只要 父王快活就好。”
  真是个体恤人的好孩子。
  只是,王上立了新后真会快活吗?余晓先心底存疑。
  ???夜里,玄姬睡得极不安稳,直发恶梦,梦里全是十年前父王狠心下手杀她的 情景,一遍又一遍……终于,她在冷汗中惊醒。
  才睁开眼,便瞧见两名蒙面人立在她床前。
  “你们──”
  话未说完,玄姬便被捂住口,她心一沉,奋力挣扎,?敌不过黑衣人的力量,被架 出房外。
  黑衣人对宫中道路以及侍卫巡视的时间似乎均十分熟悉,因此一路无阻,带着玄姬 直往东苑而去。
  不多时,玄姬进入苑里最宏伟的建筑──朝仪宫。
  “公主,人带来了。”黑衣人开口,?取下蒙巾。
  玄姬一见,两名黑衣人竟是允真由国带来的贴身侍女。
  一直背对着玄姬的女子,缓缓的转过身。
  “好久不见了,姐姐。”允真开口。
  玄姬心头一惊,直觉地轻抚脸颊。蒙巾还在呀!为了防人认出她,即使在睡梦中, 她亦未除去脸上的丝绢。
  “以为脸上罩了层布巾,我就认不出你了吗?”允真顿了顿,接口喝道:“来人, 除下她脸上的蒙巾!”
  下一刻,玄姬脸上一?,蒙巾已被侍女摘下。
  “想不到你还没死。”允真开口。
  “你到燕国有何目的?”玄姬不再隐瞒身份。
  允真本名?允姬,是父王与继母所出。
  她早该想到继母正是国公主!
  允真闻言,纵声娇笑了起来。“我的目的与姐姐当年的目的相同。”她顿了下,轻 蔑地接口道:“只不过,姐姐失败了,我?不会。”
  “是父王要你来的,是吗?”玄姬冷冷地问。
  允真勾起一抹笑,未置一语。
  从小,她就痛恨这个比她聪明美丽的姐姐,只要有玄姬在的地方,她就成了多余的 人。如今,她好不容易得到父王托付的重任,怎能轻易让玄姬给毁了!
  “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允真恨恨地下令。
  两名黑衣侍女立即取过预先准备的绳索将玄姬捆住。
  “你可知当年杀我的是什么人?”玄姬望向允真。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燕王。”
  玄姬摇摇头,眼底流露着悲哀。“不,你错了,杀我的人是父王!”
  允真一怔,随即露出阴沈的笑。“想挑拨离间?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父王待你如 何,我还会不清楚吗?”
  原来,她也以为自己是父王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啊!玄姬眼底有片刻的迷惘。
  “允真,你听我说──”
  “住口!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还是燕国的王后吗?瞧瞧你的模样。 ”允真冷笑。“我何须听命于一个奴婢?来人,给我狠狠的打,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贱婢!”
  黑衣侍女立即上前,围住了玄姬……???
  翌日,轩辕庆遍寻不着玄姬。
  “麝月,如愿人呢?怎么到处都找不到她的人?”
  麝月刚由膳房回来,手上端着轩辕庆的早膳。“奴婢不知,少主请先用早膳吧,奴 婢这就去找人。”
  “我不吃!如愿没来,我什么都不吃!”
  这时银月匆匆而来。“少主,王上要您立即到大殿上参加立后大典。”
  “我不去!”
  麝月见少主闹脾气,心念微微一转,开口道:“少主,您不可以不去。”
  “为什么?”
  “也许是王上,早召见如愿,少主到大殿上或许可寻着如愿也说不定啊!”麝月由 小看顾轩辕庆到大,深知他的脾性。
  下一刻,轩辕庆连早膳也不吃,直奔出麒麟宫外,朝大殿而去。
  银月与麝月互看了眼,笑着追上去。
  大殿上文武百官按着官位大小左右成列。
  轩辕庆在遍寻不着玄姬之后,失望至极。
  “庆儿,何事怏怏不乐?”
  轩辕庆瞧着父王与新立母后,几番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心中的事。“儿臣很好 ,父王毋需担忧。”
  轩辕聿深深凝望了他一眼,未再细究。
  允真站在一旁,悄悄地勾起一抹诡笑。
  立后大典举行到最后,轩辕聿领着允真来到殿外的祭坛前,准备祭拜天地。
  蓦地,大殿前的广场上,群臣起了骚动。
  只见一名身着白色单衣、浑身是血的蒙面女子正迈着踉跄的步伐,来到祭坛前。“ 王……王上。”
  允真一见,脸色遽变,立即开口:“来人,将这名扰乱大典之人押下去!”该死! 竟让她逃了出来!
  “不,她是我的人,谁敢动她!”轩辕庆立即奔下祭坛,搀扶着玄姬。
  “王上,少主他──”
  轩辕聿抬起手,阻止允真的话,然后他步下祭坛,走向玄姬。
  每走近她一步,他的心就多一分痛楚!
  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会为她心痛?
  “王……王上。”玄姬挣扎着起身。
  “何人伤了你?”黑沈的眼掠过一丝嗜血的暴戾,随即隐没于眼底。
  “这不重要,奴婢只想告诉王上,允真是我父王派来的人,您要小心。”
  黑眸微微一闪。“你是来警告我,还是来破坏立后大典?”他抬起她的脸。
  “王上……”玄姬眼底流露出不自觉的担忧。
  “来人,送她回麒麟宫休养!”轩辕聿令道。
  “父王!”
  “庆儿,父王命你一道回麒麟宫去,不得踏出宫苑一步,明白吗?”
  “儿臣明白。”虽然他不明白父王?何下这道命令,但见如愿受伤不轻,他心系于 她,只得匆匆随着一干宫娥与侍卫离去。
  “仪式继续!”轩辕聿开口,俊?如平常般淡漠。
  允真这才漾开笑脸,稍稍安下心。
  ???当夜,宫中大宴文武百官,直到二更天,轩辕聿才踏入新房中。
  遣退一干宫娥,房中仅剩下允真与他二人。
  允真笑盈盈地端起酒杯来到轩辕聿身前,“王上,喝过交杯酒之后,咱们便是夫妻 了。”她递上酒杯。
  轩辕聿?未接过酒杯,反而一手搂住允真。“酒我方才喝得还不?多吗?成为夫妻 的方式有很多种,我比较喜欢这一种。”话甫落,他低头吻上她领口的肌肤,双手开始 解她的衣带。
  允真心头一惊,举起手便要推开他,岂料一个疏失,竟将杯中的酒泼洒出来。
  霎时,地面冒起一阵白?。
  “这是怎么回事?”轩辕聿毫不留情地推开她,神情回复冷漠。
  “我……我不知道。”允真望着他阴鸷无情的脸,心生恐惧。“不要过来!”她低 喊,无助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轩辕聿来到她身前,?近她的脸。“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他顿了下,眼中掠过 一抹杀气。“回去告诉梁勋,招惹我只有死路一条,明白吗?”阴柔冷冽的语调教人不 由自主地发颤。
  允真点点头。“明白。”
  “来人!”
  “在。”门外的侍卫奔了进来。
  “将她与一干陪嫁而来的侍女全逐出城去!”
  “是。”侍卫们押着允真离去。
  轩辕聿紧接着步出宫苑,来到麒麟宫。
  “父王。”
  “奴婢参见王上。”
  “她人呢?”轩辕聿眸光直落在麝月脸上。
  “回王上,她睡了。”麝月明白王上指的是玄姬娘娘。
  在她心目中,无论时光经过多久,玄姬在她心中仍如当年,是母仪天下的王后娘娘 。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只是皮肉之伤,幸未伤及内腑。”麝月回答。
  “父王,您别怪如愿。”轩辕庆仍为她惊扰了立后大典一事而担忧。
  “我不会怪她。”语罢,轩辕聿走近床榻。“你们全退下吧!”他轻轻开口,似是 怕惊扰了床榻上的人儿。
  半晌,一干人退出了房室。
  轩辕聿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摘下玄姬脸上的蒙巾。
  真正的爱是不求回报的,王上自问做到了吗?
  玄姬的话再度在他心中响起。
  良久,他终于轻叹一声,抑下满心的挣扎,在心中下了?定。
  翌日,轩辕聿宣布废后,朝野之间议论纷纷。
  ???三个月后。
  祭祖,对炎黄子孙而言是件大事,燕国也不例外。
  这一日,轩辕聿领着轩辕庆,来到城外五十里处的太庙祭拜先祖,祭司早已备妥神 坛香烛等候。
  拜过了天地与先祖,轩辕聿领着轩辕庆欲离去。
  此时,祭司始终低垂的脸稍稍抬起,唇畔勾起冷戾的诡笑。
  随侍在轩辕庆身侧的玄姬,突然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下一瞬间,玄姬在所有人尚未察觉之际猛地推开轩辕庆,挡在轩辕聿身前,阻隔祭 司刺来的致命的一刀。
  因为她在祭司刚刚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父王!是当年一 刀杀了她,教她从此不再相信世间有真爱的人!
  然而,另一股更快的力道直袭向玄姬,在顷刻间推开她。
  “不!”玄姬失声大喊,跌仆在一旁。
  刀身直没入轩辕聿胸口。
  “父王!”轩辕庆大喊一声,直扑向轩辕聿。
  禁军统领王同立即挥剑刺向乔扮祭司的梁勋,梁勋当下转身便逃。
  “来人,放箭!”王同下令。
  弓箭手得令之后,纷纷抽出长箭。
  梁勋明知此番前来行刺只有死路一条,但他已没有别的选择。
  如今他不但是亡国奴,更在允真行刺失败之后被逐出□□国。一时间,他失去了一 切,他恨哪!
  下一瞬间,弓箭齐发,梁勋身中乱箭,倒地而亡。
  “来人,送王上回宫!”王同下令。
  当所有人忙于将昏迷的轩辕聿送回皇城之际,玄姬缓缓地来到梁勋身前。
  半晌,她跨步而去,没有流下一滴?。
  ???一个月后。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轩辕聿终于在群医的救治下醒了过来。又过了七日,他的伤势 总算稳定下来。
  “麝月,我想见她。”轩辕聿坐在窗前,未回首。
  毋需言明,麝月悄悄地退下。
  不多时,玄姬来到轩辕聿身后。“奴婢见过王上。”
  “你过来。”
  玄姬依言来到他身边。
  “你瞧,这雪景多美!”
  玄姬无言。
  “冷吗?”他转头望着她。
  玄姬迎向他深邃的眼眸,终于开口:“王上不该救奴婢的。”
  “你忘了吗?”他拉起她的手,“生死与共是我对你的承诺。”
  闻言,玄姬螓首低垂,良久无语。
  蓦地,一滴热?落在轩辕聿手背上,紧接着,两滴、三滴……终于,玄姬跪了下来 。“是我负了你,是我负了你!”她?流满面。
  “答应我一件事。”他勾起她的脸。“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爱是不求回报的!当他推开她的那一?那,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也是傻子。
  他对她的爱早已掩盖了恨。
  玄姬迎向他深情的眸光,心中的阴黯一点一滴地消退。
  终于,她轻轻地点头。“如君所愿。”
  轩辕聿看着她绝世的容颜,再也情难自禁,低头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她绝不再轻蹙蛾眉。
  奇?是会发生的,只要?诚心。他知道,他终于得到她的心了。
  ???当春天来临的时候,玄姬再一次成为燕国之后。
  立后大典上,噶罕突然开口问余晓先:“有一个疑问,我放在心底很久了,始终没 有答案,今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恩师请说,晓先必知无不言。”
  “当年,你算过玄姬王后的生辰八字,到底她是否?妖孽转世?”
  余晓先笑了笑,回道:“恩师多虑了,王后娘娘乃九天玄女转世,绝非妖孽。”
  “当真?”
  “当真!”
  噶罕缓缓吐了口气,放下心来。
  余晓先瞧向殿上那一对璧人,脸上勾起神秘的笑。
  玄姬实?九天玄女……座下的白狐转世。但那又何妨呢?紫微星终究是收服了灵狐 ,不是吗?
  他深信玄姬会是一个好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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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0-07-15  
有点长,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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